「死神」牌與「塔」牌的預言

       (此為克勞力塔羅牌)

我兒子前幾週「疑似」得了腺病毒，在家休息了一個禮拜。這個禮拜對我來說就像是「穴居」的生活，我們母子倆窩在家中，能去的地方不外乎醫院、娘家而已。他不停地發著40度左右的高燒，精神差、肌肉痠痛、眼睛流黃眼屎又痛，吃也吃不下，使得不喜歡給孩子吃西藥、退燒藥的我，也只好讓他吃了。

退燒藥使得他的體溫在38度到40度之間徘徊，這燒燒退退的日子，長達五天之久！我對腺病毒並無認識，無法想像有什麼病毒可以活躍這麼久的時間，看到他老是這樣高燒著覺得很憂心，擔心他會不會產生腦炎之類的併發症。當時即使聽見了小兒科醫師的警告，也沒想到它的傳染力有這麼厲害（照顧他的過程，我沒有戴口罩）。

當某天早上兒子不靠藥物，完全退燒後，我非常高興，以為兒子跟自己暗無天日的生活終於能出去好好透一口氣了！不過此時，喉嚨深處已經有了一點怪怪的感覺，我還不以為意，想說自己畢竟是大人啊，就算被傳染，也不可能會像孩子這般嚴重吧。

結果我錯了，這病毒發作的過程有點溫吞，讓人鬆懈了防備，但絕對是個狠角色。我跟老公同時開始發燒，從37度慢慢高升到39度。對啦，是比我兒子低一度，不過大人發起高燒來那滋味實在挺不好受，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再發過這種38度以上的高燒了。

當過爸媽的人都知道，自己哪有什麼閒時間可以生病呢？就算是不用上班的全職媽媽，總有個家、有個孩子需要照顧。我是比老公好一點，孩子去上課時我還能躺著生病，但老公正好在趕一項業務，不但常常需要加班，更不用談在這節骨眼上有請病假的可能。

有一天晚上，兒子睡了，我跟老公兩人癱在沙發上，他的體溫39度，我的體溫38.5度，已經發燒到第三天了，就跟我兒子之前的情形一樣，燒燒又退退，冒了一身汗以為退燒了，拿起體溫計一量居然還是有38度！

為什麼啊？而且怎麼今天的情形跟昨天一樣、沒有改善呢？我們不是大人嗎？免疫力比較強悍？怎麼病得跟幼兒差沒多少啊？

此時，我們講到看醫師的問題。他因為要工作吃西藥快速緩解症狀我可以理解，但他對於我生病總是不吃西藥的習慣，覺得很不能認同。

「我吃了會過敏的西藥實在太多了，醫師只好給我吃普拿疼。但是吃那個藥退燒的過程實在太不舒服了，我昨天晚上一直流汗流個不停，幾乎一晚沒睡。」我說。

我吃西藥會過敏的事跟他講了很多遍了，但他總是左耳進右耳出，下次遇到類似的情況又會再唸我一次。

老公突然發話了：「唉，妳真好，可以在家裡慢慢生病。」

對啦，他說得也沒錯，不過這聽在我耳裡，真的是有點不是滋味。這兩週照顧孩子接著自己病倒的過程，實在是辛苦又難受。我想起以前當大小姐上班的日子，也曾經因為趕教科書送審加班到晚上10點整整一個月。不過肉體雖然疲勞，但精神上是昂然的，而且下次領薪水時領了一筆史無前例的金額。也難怪很多現代女性寧願衝刺事業也不想結婚生子，就算生了孩子也最好一天24小時交給別人帶。事業可以帶來金錢與成就感，而在家照顧小孩不但錢少少（嫁給有錢的老公是例外），也沒有人會給你拍拍手。

帶孩子的成就，有可能要拉長到很多年以後，別人才看得到。而在這漫長的時間中，只有你跟孩子之間才知道媽媽付出這些心力的價值，而且往往你的老公、孩子的爸都不知道你付出了什麼，他們常覺得老婆在家顧個孩子很輕鬆，閒閒沒事做。

正因為帶過孩子，所以我超敬佩那些全職自己帶兩個以上孩子的媽媽，我身邊就有幾個這樣的偉大女性，甚至有老公不在身邊，自己一人24小時照顧兩個孩子的。光是想到孩子生病這件事我就頭大了，這些媽媽還要照顧兩個以上輪流生病甚至一起生病的孩子耶，面對老公不在身邊但孩子徹夜發高燒或嘔吐拉稀的漫漫長夜，她們的心臟真的要夠強、要夠獨立，平日要耐得住「家管」這樣無名的身份，而且要安於當下，不能想像力太豐富，譬如想到若老公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自己又告別職場太久競爭力大失，這個家的經濟要怎麼辦啊？

回到我跟老公癱在沙發上的那一刻。聽到他那麼說，我的心裡有點生氣，這是我們之間的老問題，他常說我在家閒閒沒事，但我覺得自己雖然不用像他一樣承受工作壓力，但也相對地付出了一些代價，譬如沒有自己工作的成就感、收入也不夠多。出去工作的人有工作壓力，待在家中的人也會有另一種心理壓力。這年頭，沒幾個女性能心安理得的在家當家庭主婦了，這些說羨慕待在家中女人的男人，我不認為他們真的能受得了這種日復一日照顧小孩、沒成就感又沒錢的生活。

「喔，你以為我喜歡生病啊，我是因為照顧小孩才生病的耶，這兩個禮拜我過得那輕鬆？還有，為什麼那天晚上我發燒躺在床上好難受，你回來都不進來房間關心我一下？」我翻起了舊帳。

「欸，拜託，我那時也發燒耶。」

「後來我還是有起來去和室關心你的病情（老公後來吃了藥倒在和室休息），我當時也有發燒啊，怎麼我做得到你都做不到？」

一吵起架，精神昂揚起來，身體就開始冒汗，也許此時再量體溫，又可以再下降個0.幾度。

不過，不知是不是這幾日燒得太厲害了，把一些原本占據了腦袋的胡思亂想燒掉了，我一邊「慣性」地跟老公鬥嘴，一邊有了一種靈光乍現的感覺。

因為，我忽然聽懂了他說的第一句話，他第一句話說：「唉，妳真好，可以在家裡慢慢生病。」

我過去解讀這句話，都是認為他在酸我選擇待在家當家庭主婦的決定，他認為我命好、在家閒閒沒事，聽在我耳裡是覺得他完全無視於我對家庭的付出，心中覺得很受傷，於是「劍」便出鞘了。

但也許他真正要拋出的並不是炸彈，而是：「妳看到了我為這個家付出的嗎？」、「妳知道我有多辛苦嗎？」，他希望從我這兒聽到感激與認同，就像我希望從他那邊得到的一樣。

因此，如果我聽了他的第一句話，回應是這樣：「對啊，我真的很幸運，有個愛我又認真打拼的老公，真的很謝謝你！愛你喔。」他的反應會是如何呢？

想清楚了以後，架也吵完了。只是下一次若有同樣的機會（一定會有的！），我能改變已成慣性的程式設定，反應會跟以前不同嗎？

其實，男人要好命很簡單：嘴甜一點。女人要好命也不難，學會撒嬌就好。多說些「真心」的好聽話，會讓對方更加願意為你做牛做馬。當然，這些行為的背後都需要「感恩」，需要看到別人為我們的付出，只是在漫長的婚姻關係中，雙方都變得愈來愈理所當然，注意力都放在對方沒做好、做對的事情上，而對方常常為我們做的許多事，反而都視而不見了。

常存感恩的心，說好話。這看起來似乎是老生常談，但的確就像是金石一般的真理，在婚姻中，尤其適用。

五天以後，我跟老公的燒終於退了，這病毒就像是內附個計時器一樣，不分男女老幼，一定要你燒個五天才行！還記得我們一家生病以前，我抽塔羅牌問找工作的事，結果居然同時抽到死神牌與塔牌，這實在……有點令人發毛。不過對比到這場感冒的過程與影響，也算是神準啦。

疾病強迫我們休息與放下，中斷了某些之前很執著或是參不透的罣礙與煩惱，讓思考重回生存的本身。於是，雖然我們都變得比較虛弱了，但也因此變得柔軟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