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溝

「我要回台中了，來，抱抱！」

你兒子向你索抱，但你坐在躺椅上看電視。

「你抱你叔叔。」

「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抱...。」坐在一旁的你弟弟見你推給他，笑著說。

你很想駡他幾句，但看他嘻皮笑臉的，結果你看了一眼妻子，為了不讓彼此關係受影響，只好勉強站起來。和他形式地抱了一下。

你老婆知道你在不爽什麼，因為剛剛你在飯廳吃飯時就數落過了，一棟大大的四層樓自宅，就你們三個在飯桌吃飯。

「我們小時候父母叫喚時，那敢這麼『慢皮』，慢個一分鐘就會被駡死！不像他們...。都過了半小時了，還在皮！我最不想叫他吃飯了，三催四請最後下來還不爽...」

你心裡想，如果老是這樣只是回家當少爺？就把飯菜都收到冰箱，不留一碟在桌上。

「他愛吃就下來，不餓就拉倒，你管他。現在孩子都這樣。」

「那我還叫他做什麼？愛吃不吃隨他，根本不用理他。」

結果一直到你們三老吃完飯，他還是沒下來。

這是真的，你兒子每次回來就像個客人，整天窩在房間，除了要他媽的搞一桌豐盛的菜讓他解解獨自在台中當「老外」的饞，什麼家事也不會幫忙做；除了晚上偶爾上樓陪陪二老看電視，也拒絕所有會流汗的活動；休假就是在房間睡到爽睡到過中午，即使醒了也是窩在房間玩手機。也不會想下樓和家人一起好好吃頓午飯或晚飯...。你老婆有時也會抱怨：「回來做什麼？每次回來只會累人...」

「我們那時候一開始工作，領了薪都要拿錢回家。一直到小孩讀國小我媽才說我負擔大，讓我不用每個月還拿錢回家。那像他們，現在一毛錢也沒跟他拿，有事還要拿錢幫他...。不捅簍子就阿彌陀佛了！」

你不敢駡你兒子，因為他曾經憂鬱症，多唸一句他就變臉，何況唸了也沒用，現在的孩子除了成天玩手機(遊戲)，如果願意好好去上班養活自己就不錯了，不要想什麼養兒防老的迂腐思想，翅膀長硬了任他去飛，別往家裡拉屎就算你好運。你真的已經做足了心裡準備。說起來很悲哀，你真的就當自己沒生過兒子那樣打算，反正他們要面對多變的世局，未來要接受的挑戰可能比你這一代還要慘？只要能獨立，把自己照顧好，就是你心裡的期待了。

然而你對你兒子最不爽的一件事其實是他對你說過的一句話。

那次是你帶著你的老父親去散步，你兒子居然當面對你說：「你現在怎麼對阿公，將來我就怎麼對你...」

(你個死囝仔！這是你該對你父親說得出口的話嗎？汝背老了不用你有孝，把你自己活得像個樣子就好。)

你真的不懂他是因為太幼稚還是太不懂事？孝順難道只是一種隔代報應？還是他只是傻傻地在告訴你他念社工學到的「上行下效」家庭倫理？

是了，你太了解他。自小他就是個自私的傢伙，所以你總是提醒老婆：咱教育這小子要小心，至少不要讓他將來成為社會的敗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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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功課比他哥好，念的又是國立大學，高中時有天回家報告說：同學買了學校門口牛排店的月餐券，因為不愛吃要送給他。結果他說免錢的他不要，算半價他才要，後來他以半價全拿了。

你聽了心裡很為他高興，想起媽媽以前跟你說的「吃虧就是佔便宜」這句話。沒想到你兒子這麼厚道？怕平白佔了人家太多便宜，免費的餐券不拿，還貼人家半價以減少對方損失...

才高興不到一分鐘，沒想到你兒子又接著說：「我才不是笨蛋，我要是沒給他錢，下回他會送給別人，我半價跟他拿，下個月他還會賣給我...。」

原來這小子壓根兒就是為自己打算？你算是看錯了他...

兩個兒子都一起養大的，怎麼個性和觀念就完全相反？一個小氣一個大方，一個自私一個濶氣？唯一共同點是：都被線上遊戲綁架；都想早早脫離家裡的管束，離得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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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照顧老父親不遺餘力是為人子女的義務，跟自己將來需不需要他照顧有個屁關係？這個死囝仔竟然把這事說成什麼樣？

照理說你當時就應該朝他的腦瓜子當頭給他扒落下...但那時他憂鬱症還在看醫生，你並沒有對他有什麼過度反應，只是怨歎生了個不肖子，幹在心裡口難開而已。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呀！與其被不肖子氣死，不如當做沒生這兒子...

然而這回兒子回家帶上了他的室友。原來是為了未雨綢繆？都還沒成家，工作也還不穩定，居然就打算多打一份工，幫他老媽加保了失能長照險。

「老爸我不擔心，他有在跑步。像你都不愛運動，一定要買保險。」他這麼對老媽說。

「雖然是為了怕自己將來負擔太大而及早做打算，總算他還有點良心，有經濟壓力也好，這樣他才會持續賺錢工作。將來也不用孝順我，孝順你就可以了！」我這麼對老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