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雲中探出頭來的太陽

近日冷氣團報到，肅殺的陰寒半夜時從窗外闖入帷帳，讓渺茫夢境也染上幾朵噴嚏引起的藍色微塵。

夢中的那兩頭獅子，金黃而乾淨的鬃毛有陽光烘曬過的氣味，牠們是我畜養的，牠們愛戀著我，卻也時時想著把我吃掉，銳利的牙齒在我熱情撫摸牠們的頭時總忍不住磨幾下牙，愛的極致是恨不得把對方吞食嗎？從原始的獸性中可窺知一二。我深知他們的心理，揮手準備離家出門時，總不忘面對的他們微笑，緩緩退出了門口，這才敢轉身背對牠們。

 現實生活中，我也豢養著三十八隻的小獅子，不，是孩子，他們年輕、活力四射，有無止盡的想像力，用不完的精力與創意，直來直往，各自有各自的性格與特色，有時爭執成一團，有時又撲疊玩在一塊，和夢境相反地，他們與我格外疏遠，矛盾的磨著牙又愛著的人，是我，或許是我當局者迷，旁人說，他們也是同樣的心情，或許吧，或許，只是他們悟得比較慢，而我悟得早的，已苦在其中多時。

每天早晨，依例用惺忪的睡眼相對，各有各的怪異坐相，他們忙著各自認為重要的事情，寒風冷颼颼的颳，對立已久的那一排同學，冷冷的望著我一眼，倨傲的神色彷彿遇見仇人，不予理會。兩個趕早班車的同學依例在早自修補眠，罷了，人性化些不打擾，高三最後衝刺階段，一切都人性化，一切的制度都有商量的餘地，些微的嚴苛都有可能壓彎他們脆弱敏感的臂膀，我覺得自己像個懦弱沒有個性的人，是個平板的存在，就像黑板、桌椅、垃圾桶，只是一個班級必備的東西。閒坐一會兒，便離開。

走廊上，成群上室外課孩子跟我問好，心裡泛起一抹笑意，偏是我班學生經過時常是不發一語，敵意像天空厚厚的雲，密密的鋪著，何苦來哉，何必在意，這大概也是一個老師必經的過程吧，做該做的事情，有些事有口難言，必須為了成全受點委屈，學校也知道，只有孩子不解，剛開始一些天總是悵悵惘、失魂落魄的，加上身體不適，愈發覺得昏天黑地，鎮日是密密的烏雲跟隨。有時也想任性全然不理他們了，心裡卻又做不到，直到有天，發現有些孩子閃亮亮的眼睛是帶著笑意向著我的，像夢中的獅子，暖暖的、天真傻氣的，我決定要堅強起來。

佛家說的慈悲是清淨無染的、無私的，奈何人要無私，談何容易？這條路當初是自情的己選的，溫煦的春天我感受過了花香夢幻，熱情的夏天也曾嘩啦啦的唱了一季的雨聲，秋意的消沉無力也有過，只不過現在降臨的是冰封的嚴冬，我該欣然接受一切，看待一切的，耐心等候幼稚的心靈萌芽、成長，故事終有結局，也許暫時我困在這兒，趑趄難行，但只求盡心當一個無所求的園丁，雜草，無妨，開花，隨喜，如此，寒暑寒暑更迭，我依然持著一腔赤誠於此，田園已蕪，朔風冷冽，但心中的太陽也要探出來頭，繼續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