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讓。愛》- 曼曼：錯誤﹝之三﹞

是多久以後了，我已經躺在保健室裏的病床上，汗沒有流了，肚子裏的魔鬼也稍稍退了兵，疼痛的感覺從劇烈慢慢舒緩下來。回想起剛才肚子疼得厲害的滋味，是我一生以來最最最可怕恐怖的一次，從來身體健康沒痛沒癢的我就不曾遇過這種因為身體機能出現毛病導致站不起來的事情，糗！

一定是藍宙天早上請我喝的那一杯紅豆冰作怪！

他是故意的！我一定要找他算這筆帳！

「噢，醒來了？」像親爸爸一樣和藹可親的亞祝老師走進來，他把額頭靠在我的額頭上，說：「似乎有點熱。」

亞祝老師的親切讓我一時招架不住，我想我的臉頰都變得通紅的。

「丫頭，怎麼回事臉都紅通通了？」亞祝老師笑了笑，又故意地說：「我又不是剛才的那位大帥哥，哈哈！」

「沒有臉紅…哪有臉紅？亞祝老師，我是哪裏不舒服了呢？連自己也攪不清是發燒了還是發冷了？反正我只知道肚子痛得不得了！我想大概是今天一大早吃了不乾淨的紅豆冰。」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胡言亂語了一大堆，不過剛才滿頭的熱汗和冷汗的確讓我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感到一點點的焦慮。

還有那杯藍宙天的紅豆冰，我一定會給宙好看的！

「妳這傻丫頭，連自己的身體出了甚狀況也不知道嗎？」亞祝老師邊說邊走到藥櫥旁，拿了體溫計，做了消毒，揮了揮體溫棒，然後吩咐我把體溫計放到腋窩下夾住幾分鐘，「曼曼，我先找一下妳的病歷卡，妳先量體溫。」

「嗯。」馬上又想起，不過是有點懷疑：「亞祝老師，我想我該沒有在妳這裏看過病吧？」

「我就說妳是傻丫頭唄，只要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就算沒有來過保健室光顧的，我這裏呀都是有資料的、有病歷卡的，頂多是資料空白、病歷卡空白而已。」說罷，亞祝老師在病歷庫裏拼命地翻，終於在資料庫的最裏頭的一個小格裏找出一張寫著“喬曼曼”的病歷卡，舉起病歷卡，一副打勝仗的姿態興奮地喊：「看！我不就說有嘛！」

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亞祝老師來得如此認真，看來也得阿諛奉承一下：「亞祝老師真厲害！」

「當然！」翻著病歷卡的亞祝老師，樣子特別審慎，從他的看病歷卡的眼神裏，我感覺到老師內心充滿著一股極度懷疑的情緒：怎麼可能兩年來都不曾生病過？鐵人偶然也會生生鏽吧？

「可以了吧，亞祝老師？」順手把夾在腋窩下的體溫計取出，學著護士們般揮了揮，可是看來看去，也看不懂體溫計指向的溫度是甚麼，「到底是三十四？三十五？還是三十六呀？我的體溫怎麼都這麼低呀？」

「喬曼曼同學！」

「有！」

「誰叫妳把體溫計取出來？」亞祝老師從病歷庫那邊連奔帶跳的向半躺在病床上的我撲來，狠狠地從我手上搶過體溫計，乍看之下發現體溫計一動也沒有動過，氣得沒話說。

「我是做錯甚麼了嗎？」還是先裝傻好了。

「妳說呢？」

「應該沒有的…」

亞祝老師沒作聲，重新遞來了新的體溫計。我不敢再吭半句，學著溫馴得有點超過的小綿羊，乖乖地聽從主人的差遣。接下來的五分鐘裏，亞祝老師都沒有跟我說話，他只是低著頭，默默地忙著寫報告，有時候抬頭托一托眼鏡，順便也瞄我一眼，看看喜歡惡作劇的我是否在攪小動作。

「好吧，三十七度，體溫正常。」好不容易捱過近乎靜止的五分鐘，亞祝老師繼續問著其他的問題：「肚子還在痛嗎？」

「嗯，還痛，不過沒剛才劇烈了。」據實報告，又自以為是：「亞祝老師，我猜想我的肚子疼大概是因為早上吃了紅豆冰所致。」

「那有沒有肚瀉現象？」

「這倒是沒有，只是肚子一陣一陣的絞痛，而且剛才體育課的時候，更是痛不欲生。」那股痛楚是我畢生難忘的。

亞祝老師撫摸著我的微突的肚子一本正經地說：「有小孩了嗎？」

「吓！甚麼意思？那有可能！」

「說說笑而已，年青人，別緊張。」

如果我是心臟病患者的話，必定被亞祝老師的一句話嚇得當場病發而死亡，當然是埋怨的口吻：「亞祝老師，你很過分耶！這種東西也拿來開玩笑，快要把我嚇死了啦！」

「月事是甚麼時候？」亞祝老師就是副德性，突然三百六十度大轉變的性格與工作態度。

「我還沒有…」令人尷尬的問題，對於一個已是國中的女生更甚。

「難怪。那妳可以回去了，沒啥大礙。」亞祝老師輕描淡寫地說。

我卻是聽得一頭霧水：「甚麼意思？不用吃藥嗎？」

「妳這丫頭，生理課是白上了是不是？教過妳們的東西都拱手還老師了吧？」亞祝老師在我的病歷卡上潦草地記了幾個字，便放回原處，猛然又嚴肅地教誨：「這幾天不要再吃冰淇淋了！冷飲也碰不得！聽到沒有，這丫頭！」

抓著頭皮的我仍然聽不懂。

「曼曼，妳怎麼了？肚子還疼嗎？」

「姐，妳怎麼知道我在保健室？」出乎意料之外。

「是阿越告訴我的，就是在籃球場把妳抱到這裏來的男生，我跟他是同班同學，也是好朋友，是他告訴我妳在這裏的。」手裏捧著熱湯的也也不斷氣地把話說完，肺活量也夠大的嘛，我們不愧是兩姐妹！

「原來是這樣。」我狡猾地笑了一笑。

「幹甚麼笑成這樣子，妳好醜呀！」也也把捧在手裏的熱湯向我遞來，吩咐著：「快點把它喝下去，不然等一下又肚子痛我就不要管妳了啦。」

「我知道姐是不忍心把我拋下不管的，妳就最疼我了。」

「鬼靈精！」

我把熱湯湊近鼻子嗅了嗅：「是薑茶嗎？」

「妳的鼻子還算靈光！這是黑糖薑茶，是A-mi送我的，有舒緩肚子痛的神奇功效，尤其是月事的痛。」也也捏著我靈光的鼻子，活像牧童牽著一大群牛去放牛似的。

「哦，A-mi送妳的，是台灣特產呢！可是我不喜歡薑的味道，而且這碗東西好像很熱…」越想越不對勁：「姐，妳怎麼知道我那個呀？」

「是亞祝老師告訴我的，剛好我在儲物櫃裏找到了這一小包。」

雖然我不喜歡黑糖、不喜歡薑、也不喜歡熱飲，但我也硬著頭皮咕隆咕隆地把它喝光光，因為我喝下的不是單純的黑糖薑茶，而是也也為我泡的愛心黑糖薑茶耶！

對我的淘氣早已見怪不怪的也也，從小就替代了媽媽的位置照顧著我、疼愛著我、嬌縱著我，幾乎是我想要得到的，也也從來就是想方設法地讓我擁有，無論是多麼天方夜潭、不設實際、奇形怪狀的東西，儘管要找到天涯海角去、歷盡千辛萬苦才找得到的東西，也也從來就是不顧一切地讓我得到。她都這樣說：只要曼曼快樂、只要曼曼幸福，姐甚麼都願意犧牲。

就連愛情，也願意。

犠。牲。

也願意，讓給我。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