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短篇]

　　村口的告示牌再次貼上了懸賞公告。
　　好像每隔一陣子，這個靠近火山的村子的外頭，總會貼上一張這樣懸賞單。

　　懸賞：『請幫幫無助的我們，趕走礦坑洞裡的怪物，事成回以10000黃金酬謝。』

　　這是一筆大數目，足夠買下從太陽昇起那段到日落那端的土地，足夠讓一般老百姓花上3輩子的財富，甚至有可能是一個小國家一年的黃金生產量。這樣的消息傳遍了王國各地，吸引了很多勇敢的冒險者與英雄前來，在村民的協助下，「殺死」或「趕走」了怪物。但是每隔一段時間，還是會有新的怪物盤據在那個礦洞裡，甚至也有人謠傳其實怪物擁有不死之身，且每回擊敗怪物的英雄似乎也不知去向，於是，村長每逢一段時間都會張貼了懸賞公告。

　　漸漸地，怪物的可怕傳說愈傳愈廣，成為了各大王國家喻戶曉、茶餘飯後的話題。每個騎士、戰士與冒險者無不認為，只要擊敗傳說中的不死怪物，就會是王國的最厲害的勇士，不但能獲得高額賞金，且也能得到世人傳頌不朽的名譽。

　　這一天，又一位戰士撕下了懸賞告示，跑來村長家裡。

　　即便你是我看過最強壯的戰士，只要通過礦洞深淵，站在那個怪物面前，你就會發覺你的自信如同三歲小孩挑戰成人般的幼稚。村長如是說著。

　　成為最強的勇者，是我的理想。戰士回道。

　　於是，在村長及村民的鼓舞下，戰士扛起塔盾，磨光長劍，跟隨著村民們來到礦坑洞口。

　　「怪物就在洞裡，入口只有一條通道，你會看見一個無底深淵，中間只有一條像橋樑的小徑橫過深淵，小徑中間有一個圓形的石台，怪物就在那裡。」村長緩緩道：「那個怪物的吼叫聲相當大，我們聽見了就會拿著火把去幫你。願神祝你好運！戰士。」

　　於是戰士進去了。

　　順著唯一的礦道，戰士抵達了無底深淵，他以火把往下探照，果真深不見底。突然地，他的目光很快的就被石台上聳動的物體給吸引。戰士高舉火把，才發現石台中間存在著好幾副白骨，白骨之中好像還有巨形生物的殘骸，更令他目不轉驚的是，石台中間就是那名傳說中的「怪物」。

　　龍族？

　　那是一個一張嘴就有著血盆大口的人形龍類，他身上穿著盔甲，皮膚佈滿厚重鱗片，眼睛就像蛇一般，手上的爪牙不旦銳不可擋，怪物的體形竟然也是戰士的兩倍大。

　　戰士將火把插在地上，勇敢地衝向石台，怪物也一瞬間跳了過來，戰士以盾在身後，像烏龜一樣的姿態，以背部承受了怪物的跳躍攻擊，並順立滑向石台找到立足點。怪物很快地衝回石台，不斷地張牙舞爪，戰士面對一連串的攻擊也只能不斷的以盾牌格擋，怪物一邊撕吼，還趁勢用尾巴狠狠地將戰士掃倒在地。

　　這樣下去會成為牠的食物，戰士心想。

　　戰士利用平時受過的訓練，冷靜地拿起盾牌，並抽出腹劍，將劍身隱藏在龐大的盾後。怪物再度跳躍過來，戰士突然將劍身亮起，巧妙地利用火把的光芒，用劍身反射那道光，使得怪物在跳躍時頓時失去焦點，著地時摔了個大根斗。戰士把握機會，一個劍步跳了上去，豈料怪物的尾巴狠狠地再度襲來，但這回尾巴打飛的只是戰士的盾，而戰士的劍則狠狠地刺入的怪物的心窩，並濺出了大量的鮮血，噴灑在戰士身上。

　　怪物又一陣強烈的撕吼，但尾音就像洩了氣的氣球聲一樣萎靡，也就在此時，拿著火把的村長與村民們才趕來深淵附近。

　　快，快過去幫忙！村長吆喝著。

　　戰士表情一臉無奈，彷彿在暗示「都打完了才來」，不過這麼一來，剛好村民們就是見證他成為偉大勇士的證人了。想不到，就在村民們穿過戰士身邊的那一瞬間，咦？怎麼不是來歡呼我的？怎麼一個勁的兒往礦坑深處衝？咦？怎麼…頭好痛！我怎麼了？戰士心裡不斷地吶悶著…

　　村長慢慢走到戰士面前，用一種面無表情的臉孔看著戰士。

　　這是怎麼回事？戰士喊道。

　　「這是一種詛咒啊…」村長說道。

　　原來，第一次怪物來到這洞裡時，村民們就有請最初的勇士殺掉牠，但是這種怪物的血液會侵蝕人類，漸漸地會將人類轉化為怪物，並且在這期間任何人都無法殺死寄宿者，直到完全轉化，這也是怪物擁有不死之身傳說的開始。因為怪物的盤據，所以村子內的金礦一直沒辦法開採，所以村長才想出了這樣的方法，請別人來殺死怪物，在趁寄宿者還沒變為怪物之前，趕緊搬運礦坑裡的金礦。

　　戰士恍然大悟，就在意識漸漸遠去的最後幾秒鐘，他倒臥在石台，看著村民們一箱一箱地運出閃爍著金黃色光芒原石的礦車，一面由劍的反光面，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張沾滿鮮血與恐懼的表情。

　　視線旁邊只有著跟他一樣下場的怪物屍骸，還有挑戰失敗的人骨。令人諷刺的是，不論你是否擊敗怪物，最後依然塵歸塵，土歸土。永世不盡的財富，永垂不朽的名聲，就好像昨晚的夢一樣…

　　戰士漸漸覺得想睡了，當最後的意識消失的那一瞬間，另一個怪物又誕生了。

　　不久，村口的告示牌再次貼上了懸賞公告。

「…因此，欲望變成了人們要與之鬥爭的怪物。

　　當你在面對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同樣面對著你…
　　當你與怪物搏鬥的時候，請當心你自己也成為了怪物。」　－　尼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