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書評]　綺麗群中復無常(中)

這篇當時因為意猶未盡，
所以先將寫好的貼出去，
打算有空就快快寫出下篇，
結果擱著擱著發懶，都 2 個月過去了，
還是隻字未提。

最近常寫些閒散又沒甚營養的閒聊，
捉點空寫點東西罷。

希望讀友們不要忘了主體是哪本書才好。


●不喜歡亂比較

源氏物語在日本文學史具備超然地位無庸置疑，
然則諸多坊間介紹都拿它和中國古典小說紅樓夢相提並論，
甚至稱之為「日本的紅樓夢」（註），
雖然可以推銷用語視之，
但玫瑰以為有諸多不妥。

說到這兒突然想到會不會有學術論文做了這種比較，
查考了國家圖書館博碩士論文系統，
似乎沒看到將2者作學術比較的論文，
那莫只好由得我胡謅一番了。


……


無論如何，玫瑰還是認為2者不能相提並論。

主要包括外在形式（場域時空、敍事方式與文體結構），
以及內在歧異（角色設定與關聯、情節延密性及各自表述的特點），
分別說明如下：

場域時空：
源氏物語的場域，依字面描述雖非實際宮廷史實，但仍可類推約發生在西元11世紀的日本首都平安京（現京都）的某朝宮闈之內，登場人物全都是高高在上的皇親貴族；而紅樓夢則成書於西元18世紀（約1750年左右，至少曹雪芹撰的前80回如此），場景設定在古都金陵（現南京）官宦權勢之家的大宅院裡，各層面的人物角色繽紛了這部作品。

時空環境是外在環境中最明顯相異之處，源氏物語雖場景多侷限於宮闈、皇都之內，但在源氏流放一節已充分脫出原有華美驕矜的氣氛，帶進一股謫離京城的流放感。在層層壓抑或偷情放縱的情節中，鄉野海濱的清冷帶出反常清逸的自省味道。

這段情節讓主角面臨空前挫折，卻也帶出爾後回京氣勢更勝以往，享有直到晚年的繁榮氣象，是一個不可忽視的轉捩點。


……


相對的紅樓夢並不曾做這樣的安排，主人翁們識戀於榮寧二府與大觀園，深院高牆，這兒就是男男女女們的宇宙，以文字興築出無法攀越的精神高牆。

離開這個場域的，多是逃離的（如寶玉出家、探春出嫁、巧姐兒避禍，惜春為尼）、亡病的（秦可卿病逝、晴雯受逐病死在外、趙姨娘中邪暴病、黛玉吐血而亡、鳳姐病故、只有賈母仙逝，走的最安詳）、自盡的（尤三姐自刎、金釧兒投井、尤二姐吞金、鴛鴦懸樑）、失蹤的（妙玉），其他下場結局不快樂的一大堆，除了探春曾經歸省，再沒人再回來過。

多像一株大樹，開枝散葉盛放繁華，卻又霎時催折毀敗。

源氏物語中，只有源氏本身稱得上大樹。
他的中晚年繁華無限，豪邸美妾，但僅只於自己周身，
吾人只能看見，源氏自己的生老病死，
不見場域與倫常的成住壞空。


……


但似乎，有一個點有點像。

紅樓夢與源氏物語中源氏謫貶一節有異曲同工之妙的，
就是寶玉神遊太虛幻境。

他的身體還是沒能超越這片華宅高牆，
但作者讓他在最開端，以精神轉移成就了啟示功能。
卷首太虛幻境的安排，超脫了中國古典小說的敍事框架，
創造出宿命又迷離的預示氛圍；

讓讀者看了卻不明白，一直到全書最後十分之一，才漸漸豁然開朗；
或者說，這樣的安排也讓讀者們變成了賈寶玉，
與主人翁同樣遍歷幻境，窺見命運的安排卻仍不明其意，
到最後近乎感同身受的一一嚐到諸多苦痛，
才能領會。

這如夢似幻的經歷，
帶給寶玉（或讀者）的並非沉潛自省或一時困頓，
而是長久隱伏在心的過往；
要不是那麼長的歡樂喧嚷與人來人往後旋即殘敗，
他怎麼憶得起這些？

這無異是更為高明的安排，
遠較單純的離開主場景到外地再回京，
更富有精神層面的思考空間。

（待續）

註: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3264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