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4-12 02:00:00Beefingers 12
長篇小說:蝴蝶殘影—明日(CH32)
我梳開頭髮,現在是早上六點,所有人都還在睡覺,獨自一個人站在廁所的鏡子前,不知不覺老了許多,額頭多了幾根白髮,嘴角的皺紋就像是輪胎上的紋路,我仔細看著臉上的每一個細節,因為這是以前常常忽略的,每一次都是突然發現自己變老了,時間讓人不斷蛻變,但是我們卻常常忘記自己活在時間內,在末日來臨之後,我便不再戴手錶了,陽光的陰影可以當做我的手錶,生理時鐘可以當做我的鬧鐘,我們必須好好保握每一秒,而不是把時間當作籌碼,隨意下注捨棄,我拿起牙膏開始刷牙。
穿上運動衣,準備到外面慢跑,原本以為這場災難會迫使人暫停作息,獨自沉浸在哀傷當中,但事實上並非如此,已經有許多人跟我一樣出來慢跑,彼此點頭打招呼,問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例如:今天天氣真好、昨天夢到在吃美食、臉上長出一顆痘痘等,總歸一句話,就是人生真美好,活著真的讓人心情愉快,以前總是覺得我們活在一個大旋渦裡,等待著被衝出排水孔,人生的所有一切都是無意義的,只是這一天加上另一天而已,但現在就連吸入的每一口空氣,都會覺得如此甜美,天空的白雲緩慢飄動著,心臟急促跳著,能活著真的很好。
回到庇護所後,已經早上七點半,所有的人都已經醒來刷牙洗臉,每個人都被分配該做的事情:尋找可使用資源和食物、環境清潔工作、屍體焚燒、病人救助等,我們從一個大社會,轉變成了小團體,彼此之間互相照顧,政府已經瓦解了,只剩下幾個虛榮的國家領袖,假裝他們可以控制所有一切,每一天都在發佈可笑的新聞,庇護所裡會有幾個人會認真聽著,整天不做任何事情,緊緊圍在收音機前面,包括前任的市長,我轉過頭不看他們,以前選舉的時候,是多麼有自信,對未來充滿高度的期待,侃侃而談自己的政見和想法,但現在他們卻無法面對提早到來的殘酷現實,就像是變色龍忘記偽裝技巧,最後被蟒蛇一口吞下。
我整理一下待會要用的紙,走到外面臨時蓋好的房子,推一下眼鏡,往後梳開死氣沉沉的頭髮,閉起眼睛,吸了一口氣,打開門。
「各位同學早安。」
「老師早。」
「在我們上課之前,我們要先邀請紀騰念這首詩,這首詩寫得相當好,成了我們這禮拜的冠軍,讓我們歡迎紀騰。」
紀騰坐在輪椅上,全身被繃帶埋沒,含糊念著每個字,每個人都笑成一片,人們的希望總是不滅的,我從紀騰的詩得到力量,人類曾做過很殘忍的事情,但是我們懂得原諒,這時候紀騰念到「巨人一代」,我的淚水早已不爭氣跑出來,他的脖子上帶著海豚口哨,他的朋友也戴著,如果人與人少了爭鬥和猜忌,珍惜所有一切,其實人們的情感可以很簡單,也比想像中牢固。
「紅牙,念得好。」我大聲說著,所有的人都為紀騰鼓掌,紀騰露出靦腆的笑容,早上八點左右,第一堂國文課,每個人都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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