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飛（第九章）

九‧明朗

豪仔握緊著啤酒，一付恨不得把它捏扁的表情，從頭到尾，就是沒有看我一眼；我知道他持續墜落在回憶之中，還是用著一種撕裂的心情。

「我永遠記得“金毛”當時的對著我說的那句話，他說：『有蠻幹的衝勁很好！我欣賞！但是…很多事情不是只靠拳頭就能解決，還要用更多腦袋。』，然後，他希望我留下來，他會教會我更多東西。」我沒想到，國中時期的豪仔，當初只有被欺負的份；竟然後來可以打架打到讓人稱讚。

「我還是留下來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我不想再被欺負。其中還有一個插曲，是在那個單挑之後。他開始問清楚了原委，為何我會捅那個小子一刀？…原來，他們謊稱我主動挑釁他們，還帶刀行兇。後來知道是他們打劫我，才會造成我的反撲，他震怒的賞了他們幾個巴掌。」真是大快人心！打的好！

「他也在我的面前再度告誡重申，所謂的“混混的格調”；要著眼正統的牟利方式，不可以像個小混混老搞些亂七八糟名堂的蠅頭小利。原來…時勢在變，很多的觀點都會修正。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這些也可以有些“企業化”，還可以遊走法律邊緣。…這些話，也讓我更篤定的跟著“金毛”。」

「豪仔…我有點好奇，不知道可不可以問你？」我真的很好奇，混混就混混，還可以不等於傷天害理；再說，講“格調”，我還高尚呢？這好像跟我印象中有很大出入。

「呵呵…問吧！…其實，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很多疑問。你不用想什麼，現在你想問什麼就問什麼。」好不容易，他終於有點笑容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你們…到底都在做什麼？我的意思是…怎麼混的“企業化”又有“格調”？」我也不知道這樣問，算不算夠“含蓄”了。

「那要看現在有什麼事要先處理吧！一般像收帳啦…是最普遍的。有時也會被委託去處理一些事，像晚上我不是叫那兩個小鬼，明天不能遲到嗎？那是因為明天要去砸一間店，整個統籌運作都要準備好。」我就知道，那兩個小鬼不會幹什麼好事。…這樣說好像不對，好像豪仔也很壞。

「砸店？為什麼？那不會出事嗎？」

「反正有人出錢，我們就做，我不會過問他們之間的過節。…至於出事，倒是可以避免…你知道嗎？這幾年，我在“金毛”身上學到很多東西；很多事情，自己無須出面，只要花點錢，自然有人會去面對。就算出事了，也不會扯到我身上的。…我要跟你說明這些文化可能要花一點時間，反正，總歸一句話，北中南的混混都有他們不相同的模式，如果你懂得北部的文化總是比較現實，就知道錢的好用之處了。…呵呵！現在不流行“養”小鑼鑼了，也不需要弄什麼幫派，只要需要時，隨時都能找一大票血氣方剛的小鬼。」他又露出有點戲弄意味的微笑；彷彿嘲諷著那些他口中的小鬼。「不過，有些大問題，還是需要動用到幫派的人脈勢力來調解的，這些就必須靠長期的關係培養。」他笑著看著我時，我突然發現我看起來，真的好像有點孤陋寡聞。

「你們也賣藥嗎？」我想到那一天，豪仔送的那個“禮物”，腦海中浮現那個女孩的臉。

「藥啊！嗯…也賣。不過，那是“金毛”留下來的，我只好照作。…但是，不媒介情色，那是我不想做的，也是當初“金毛”堅持不碰的。」我就知道，那個白痴女孩之所以貼著豪仔，一定是這個原因。

「他留下來？！他怎麼了？…他…他去哪裡了？」是不是被“做”掉了，我開始胡亂想起來。

「他啊！槍砲案，現在在監獄，說來話長…改天跟你說！所以現在這些事，大慨都是我在做主。有時，我會去看看他，問問他的意見，他也會跟我說，遇到什麼事，要去找什麼人。…看你哪天有空？我帶你去看看他。」槍砲案…天啊！我長這麼大，還沒看過槍呢！也沒認識過任何開過槍的人。

「嗯…」我都不知道我除了回答“嗯”，還能說什麼？只是感覺到，我好像有種發現某些“秘密”的矛盾；一種驚奇與惶恐的交雜。

「好啦！改天你想問什麼再問我吧！你也該回去了！我不想因為我，讓你書唸的不好…再說，你那個豬頭導師肯給我面子，我也要還他幾分。我叫阿勝送你回去吧！」真是的！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說，他都這麼說，我也只好乖乖回去…只是，我真的很想跟他說，不讓阿勝送，行不行？天啊！跟一個怪人單獨坐在車上，真的好怪！

豪仔往樓下丟完最後一個空罐之後，我跟他下了樓。他對著我笑了笑，逕自進了房間。我無奈的坐上阿勝開的車，回到了“苦窯”般的宿舍。…班導趴在桌上，嘴角不再是泛血，而是一行口水。彷彿被嚇醒的，看著我，他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只是，用著一種“恭敬”的眼神，目送我的背影進入走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