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9-01 11:29:49玉塵
【青女劍】第二十一回 to 第二十五回
第二十一回 生死茫茫
李寒待塔娜敘畢傳說，心想，『韓少爺不知周英乃是玉兒喬裝，自然質疑。不管玉兒是不是青女轉世，我仍然必須把她找著。』
當下對韓文清道，『傳說之真假，不必去探索。我現在進府稟明韓大人，請求他答允我離營尋找周英。』
韓文清一怔，覺得奇怪，問道，『周英只不過是名小兵，何需動用人力去找尋？』
李寒低眉幽幽的道，『韓少爺，周英雖是小兵，但好謀善斷，又是金兒少爺的遠親。這次營救將軍，他應居首功。無論如何，我不能放棄尋找他的決心。』
塔娜這時忽然道，『恩人若要尋人，我可以盡心盡力幫忙找。』
李寒立即推絕道，『不行，塔娜姑娘應該回蒙古。』
塔娜道，『我會夏語，找人較容易。恩人難道不想早點找到周英嗎？』
李寒聽後，沉吟不語。韓文清見此情狀，對李寒道，『我不知找到周英有何好處，但以你一人之力，最好有旁人相助。』
塔娜又接著道，『恩人放心，我自己懂得武功，不會增添麻煩。』
李寒凝視著塔娜，終於道，『好吧。但若有危險，塔娜姑娘必須避開。』
塔娜點頭笑道，『這個我知道。』
接下來，李寒為了爭取時間，趕去見韓琦。說起離營找人之請求，韓琦甚覺奇怪，以為周英真的是金兒的遠親。
韓琦這才認真衡量半晌，然後道，『看在與金兒親戚一場，你去吧。不過，千萬不可暴露軍機。』
李寒一高興，跪地謝道，『多謝大人恩准，李寒絕對小心行事，若不幸被捉，定自行了斷，絕不暴露軍機。』
李寒與塔娜當即各自騎著馬，離開延州，四處打聽周英的消息。李寒心急如焚，不時快馬加鞭，塔娜緊跟在後。
到了夜晚，兩人露宿山間。李寒燒些柴火取暖，呆呆看著火光輕聲道，『沙場落馬，生死茫茫。』
塔娜聽見了，慰勸道，『周英是青女轉世，不會有事的。』
李寒昂首道，『其實周英是女兒身，因此我相信她是青女轉世。』
塔娜微微驚道，『周英是個女的？她怎會混在軍隊裡？』
李寒轉頭正色道，『此事不可宣揚，請塔娜務須保密。』
塔娜點頭道，『恩人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李寒坐在磐石上，柔聲道，『她為了救父，才裝扮成小兵。她聰明善良，嫻雅美麗，也是我一直最深愛的女子。我的心意，她並不知情。只希望她平安無事，過著幸福生活。』
塔娜靜靜聽，心想，『唉，原來恩人已有心上人，難怪不想與我成親。但天下竟然會有如此深情的男子，教我好羨慕周英。既然恩人必須找到她，我一定全心全意幫助他。』
第二十二回 身負重傷
李寒與塔娜兩人行數日後，改扮成夏人進入夏國境內。幸好塔娜精通夏語，入城門時，毫不耽擱。但玉兒究竟是生是死，實在讓李寒心下擔憂。
其實當日玉兒中箭落馬，便被幾名夏兵悄悄帶回夏國首都興慶府。由於失血過多，即使傷口已妥善包紮，仍然昏迷不醒。
玉兒在昏迷中，依稀聽見有人大聲說話的聲音。
『都已經過了三天，怎麼病人還不醒？你們這群庸醫！全給我滾出去！阿勇阿衛，快趕他們出去！』
『王爺請息怒，這位姑娘身負重傷，已無大礙，只需要時間醫治。』
『是嗎？好，你暫且留下，其他人全滾出去。』
玉兒努力想捉住聲浪，但身子太虛弱，很快又昏過去。
次日清晨，陽光從窗外透進來。玉兒緩緩睜開眼睛，發覺自己睡在一張大床。轉頭只見屋內擺設，典麗矞皇，但不似在宋國。
這時一名年輕女子，身著色彩豔麗的服飾，走到玉兒身旁。她慢慢彎腰，查看玉兒的臉色。發現玉兒雙眼睜開，高興地笑道，『妳終於醒了，主人知道妳醒了，一定很歡喜。』
玉兒欲翻身坐起，突感背後一陣劇痛。那名女子趕緊輕輕壓住玉兒的肩膀，說道，『別動，妳受了重傷。我去拿杯水來。』
不久，那名女子端來一杯水，又拿了新的枕頭。她把枕頭墊在玉兒背後，讓她的頭稍微墊高。接著道，『妳已經三天未進食，一定是又渴又餓。先把水喝了，待會就可以吃些東西。吃完東西後，好好靜養。妳的傷，很快就會好的。千萬別亂動身子，碰到傷口就不好了。』
玉兒喝了口水，心想，『這是什麼地方？我記得爹爹剛從敵營救回，未料夏軍來襲。為救爹爹，我中了箭，昏死過去。之後發生何事，便不記得了。難道是這位姑娘救了我？但從她的服飾看來，可能是夏人。』
心念一動，輕聲道，『玉兒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拜問尊姓大名？』
那名女子聽後，微微一征，笑道，『叫我綠雲就行了，我是王爺府的侍兒。救妳的人不是我呀。』
玉兒問道，『那個王爺府？姑娘是否知道救我的人是誰？』
綠雲性情天真，對玉兒以實相告，『這裡是夏國布德王爺的府邸呀，救妳的人當然是布德王爺。三天前布德王爺急匆匆地抱著妳進府，說妳受重傷，叫好幾位太醫。幸好妳沒事了，要不然王爺氣壞了，那些太醫的命一定保不住。』
玉兒雙眉微蹙，喃喃道，『布德王爺？難道是‧‧‧。』
此時外面傳來腳步聲，一名高大俊俏的男子出現在玉兒面前。
只聽他笑道，『徐離玉兒，久違了。』
玉兒瞪大眼睛，直視著他道，『李布德，原來是你‧‧‧』
第二十三回 布德王爺
李布德微微一笑，道，『被打敗的滋味如何？』
玉兒哼一聲，凜然道，『若非夏軍多過大宋軍，我徐離玉兒豈會敗給你？如今虎落平原被犬欺，要殺要剮任憑你。哼！你這犬戎，休在此時侮辱人！』
李布德搖頭道，『若真要存心侮辱人，老早在徐離將軍被擄之時，應該命人施虐折磨至死。』
玉兒胸間怒氣大增，恨恨道，『你膽敢動我爹一根毫毛，定要你加倍奉還！』
她一氣，動了傷口。臉上顯現嚬呻，哀叫了一聲，差點昏厥。
李布德見她痛苦的模樣，心生憐惜，生怕傷勢突然嚴重，輕聲道，『徐離姑娘傷勢未癒，在下不驚擾了。請姑娘安心在府中養傷，在下先行告退。』說完便要離開。
玉兒喝道，『慢著！今日若不殺我，就放我回去。我不想在賊子窩裡多待一刻！』
李布德回身道，『姑娘有傷在身，不適合遠行。何不等傷好了，再放妳？』
玉兒拉開被子，想起身下床。但背後又是一陣劇痛，這次撐不住劇痛，很快昏厥過去。
李布德大步走到玉兒床邊，握著她的手，趕緊叫到，『綠雲，快傳太醫！』
綠雲聽到後，立即轉身跑出房門。
當日夜裡，玉兒悠悠醒轉，傷口似乎不痛了，以為自己作了一場惡夢。但轉頭卻見綠雲站在一旁，凝視著自己。
綠雲端來一盤飯菜，臉色有些哀傷，輕聲對玉兒道，『小姐，妳一定餓了。王爺吩咐，請小姐務必用餐，傷口才會好的快。』
玉兒嘆了一聲，然後道，『我寧願餓死，也不吃敵人的食物。』
綠雲放下飯菜，勸道，『姑娘可能誤會了，其實王爺是個好人。他曾救過我呢。我本是個回人，小時候被壞人賣到煙花之地。王爺見我幼小可憐，買下我，教我讀書寫字，又教我漢語。他對府裡上上下下都很好，從不虧待任何人。』
玉兒稍微心軟，問道，『他是妳們皇帝李元昊之子嗎？』
綠雲搖頭道，『不是。我聽說王爺是皇上的義子，也是皇上最寵愛的兒子。王爺原本是漢人，自小無父母，但十分有才華。皇上愛惜才貌雙全的人，因此封他為布德王爺，還賜他一座王爺府。』
玉兒心想，『原來他是漢人，怪不得會讀寫漢語。』
綠雲接著道，『王爺早已知道小姐是女兒身，但對小姐並無邪念，否則怎會叫綠雲替小姐換上漢服呢？小姐，快吃些東西，等傷好了，才有體力回宋國呀。』
玉兒看身上衣服，果真是漢服，低聲道，『綠雲言之有理，我吃便是。』
綠雲這時才咧嘴笑了，說道，『吃完飯後，還須服藥。』
玉兒又嘆了一聲，輕輕點頭。
第二十四回 府中養傷
從此以後，玉兒便在王爺府中靜靜養傷。李布德有時探望，但很快離去。綠雲日夜細心照顧，換藥及飲食方面無微不至。玉兒對綠雲心存感激，只覺她與其他夏人較為和善熱誠。
一日清晨，玉兒身上的傷已好了一半。她下床走近窗前，見庭院綠意盎然，百鳥齊鳴，正是維夏時候。再向前倚靠窗簾，涼風撲面，不由得神清氣朗。
綠雲在背後突然叫道，『小姐，別站在窗口，小心受寒！』
玉兒回頭笑道，『我的傷已痊癒，不像以往薄弱，怎會再受寒？』
綠雲微微皺眉，道，『小姐，其實妳的傷尚未痊癒。若此時不調護保養，將來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玉兒向她瞧了一眼，嘆道，『妳比青梅還叨叨絮絮。』
綠雲奇道，『青梅是何人？叨叨絮絮又是何意？』她與玉兒相處久後，言行舉止皆受玉兒影響，也喜歡句斟字嚼。
玉兒輕聲道，『叨叨絮絮乃多言不止之意。青梅是我貼身丫頭，年紀比妳小些。只是不知她此時是否安然無恙。』
綠雲轉動眼珠子，機靈地道，『我知道小姐想家，恨不得生了翅膀，飛回宋國。但必須等傷完全好了，才可長途跋涉。小姐若不棄，現在可以當我是妳的貼身丫頭呀！』
玉兒一聽，啞然失笑，搖頭道，『綠雲姑娘性情率直，心思細膩，又是布德王爺的人，我豈能待妳如婢女？不過今日起了詩興，可否借些筆墨紙硯？』
綠雲喜道，『小姐請稍等，丫頭立即送來。』
她走出房門，不久便捧了一隻托盤，盤中擺著筆墨紙硯。並迅速將筆墨紙硯分別放在桌上，對玉兒笑道，『小姐，文房四寶已備齊。』
玉兒緩緩坐下，道，『多謝綠雲姑娘。』
綠雲站一旁，熱心地幫玉兒磨墨。玉兒則右手握筆掭墨，左手按紙，沉思半晌。接著擺動右臂，姿勢飄逸。綠雲知玉兒文武全才，月貌花龐，自然敬慕，加上又是布德的貴客，甘願任她使喚。
玉兒有時向遠處望，出神一會，然後再低頭。她寫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停筆。綠雲等紙上的墨痕稍乾，拿起來輕聲唸道：
【英雄淚】
滾滾江濤聽鼓 蕭蕭風雨凝寒
楚歌未徹望悲涼 關塞舉旌
金戈揮碧血 鐵馬領軍行
劍刃難懸兒女 愁思空倚紗窗
古來能有幾英雄 共弭邊聲
壯心溫淚酒 對飲滅虛名
綠雲才剛唸完，突然聽見李布德大聲誇讚，『好！這闕詞寫得真好！』
第二十五回 武功盡失
李布德未到門口，只聽見綠雲吟詩聲，想必是玉兒所作。他一進房，便歡然道，『字字道出英雄雖有壯志，也難逃鎩羽之命運，別有一番無可奈何的心情。徐離姑娘乃絕代巾幗英雄，填出來的詞，果真豪氣可誦。』
綠雲恭敬地對李布德道，『王爺萬福。』
玉兒臉色微變，但很快又恢復恬和的神情，當即站起身來，說道，『我才疏計拙，豈敢冠上巾幗英雄這四字。適才所填之詞，平淡無奇，讓王爺見笑了。』
李布德並無察覺玉兒的神色有變，只是仰起頭來幽幽地道，『江南國主李煜，曾填一闋破陣子。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銷磨。最是蒼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揮淚對宮娥。其詞寫出亡國後，淪為俘虜的痛楚，實在悽婉動人。徐離姑娘此刻心情，在下非常瞭解。』
玉兒登時心中一片倉皇，呆了半晌，然後笑道，『成敗興廢皆有定數，王爺無須瞭解我的心情。』
綠雲瞧玉兒似乎對王爺仍有敵意，趕緊說道，『王爺日前已經釋放所有宋國軍俘，也答應等小姐的傷好了之後，派幾名侍衛護送小姐回宋國。』
玉兒一聽後，心想，『素知夏人多是凶狠殘暴之人，怎會平白無端放人？就算李布德是漢人，這其中還是必定大有文章，我絕不能輕易信了他。』於是轉頭問道，『王爺當真釋放所有宋國軍俘？』
李布德直視著玉兒道，『沒錯，是我下令放了他們。』
玉兒向他拱手作揖，正色道，『玉兒在此，替那些軍俘謝王爺不殺之恩。王爺寬仁大度，將來夏國子民有福了。』
李布德笑道，『不必多禮。只要徐離姑娘安心在府中養傷，在下便也安心了。今日難得見姑娘作詩填詞，猜想心情已平穩。和悅的情緒，是有助於傷勢的痊癒。煩請姑娘保持這情緒，在下先告退。』
李布德正要轉身走出房門，玉兒立即在他背後連出三拳。李布德身上被擊三拳，只覺拳力虛弱，因此並不回手。玉兒再運內息，想要出拳，突然胸口一股熱氣在體內無法自由流動，感到湮鬱難宣。
她強自掙扎，提氣出拳，但右臂居然軟軟地垂下來。心中暗驚，『糟了，我的內力怎會難以施展？難道是因為傷勢尚未痊癒？還是經脈因箭傷而受損？』
李布德伸出手，但又收回去，關心的道，『徐離姑娘臉色蒼白，應該早點休息。綠雲，快扶姑娘上床。』
綠雲應道，『是，王爺。』接著趕緊扶住玉兒。
玉兒雙眉微蹙，身子搖搖欲墜，輕聲道，『適才無禮，請王爺見諒。』說完便昏過去。
李布德向前走一步，將玉兒抱起來，輕輕平放在床上，然後對綠雲黯然道，『看來那隻箭傷了她的經脈，令她內力盡失。別宣太醫，他們可能無法醫治此傷。只是我為她所做的一切，還是無法感動她，她仍舊心存敵意。綠雲，妳可知我何時才能得到她的心？』
綠雲搖頭道，『綠雲不知玉兒姑娘何時會對王爺的看法改觀。綠雲只相信精誠所加，金石為開。總有一日，王爺一定會感動玉兒小姐。』
李寒待塔娜敘畢傳說，心想，『韓少爺不知周英乃是玉兒喬裝，自然質疑。不管玉兒是不是青女轉世，我仍然必須把她找著。』
當下對韓文清道，『傳說之真假，不必去探索。我現在進府稟明韓大人，請求他答允我離營尋找周英。』
韓文清一怔，覺得奇怪，問道，『周英只不過是名小兵，何需動用人力去找尋？』
李寒低眉幽幽的道，『韓少爺，周英雖是小兵，但好謀善斷，又是金兒少爺的遠親。這次營救將軍，他應居首功。無論如何，我不能放棄尋找他的決心。』
塔娜這時忽然道，『恩人若要尋人，我可以盡心盡力幫忙找。』
李寒立即推絕道，『不行，塔娜姑娘應該回蒙古。』
塔娜道，『我會夏語，找人較容易。恩人難道不想早點找到周英嗎？』
李寒聽後，沉吟不語。韓文清見此情狀，對李寒道，『我不知找到周英有何好處，但以你一人之力，最好有旁人相助。』
塔娜又接著道，『恩人放心，我自己懂得武功，不會增添麻煩。』
李寒凝視著塔娜，終於道，『好吧。但若有危險，塔娜姑娘必須避開。』
塔娜點頭笑道，『這個我知道。』
接下來，李寒為了爭取時間，趕去見韓琦。說起離營找人之請求，韓琦甚覺奇怪，以為周英真的是金兒的遠親。
韓琦這才認真衡量半晌，然後道，『看在與金兒親戚一場，你去吧。不過，千萬不可暴露軍機。』
李寒一高興，跪地謝道，『多謝大人恩准，李寒絕對小心行事，若不幸被捉，定自行了斷，絕不暴露軍機。』
李寒與塔娜當即各自騎著馬，離開延州，四處打聽周英的消息。李寒心急如焚，不時快馬加鞭，塔娜緊跟在後。
到了夜晚，兩人露宿山間。李寒燒些柴火取暖，呆呆看著火光輕聲道，『沙場落馬，生死茫茫。』
塔娜聽見了，慰勸道，『周英是青女轉世，不會有事的。』
李寒昂首道，『其實周英是女兒身，因此我相信她是青女轉世。』
塔娜微微驚道，『周英是個女的？她怎會混在軍隊裡？』
李寒轉頭正色道，『此事不可宣揚，請塔娜務須保密。』
塔娜點頭道，『恩人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李寒坐在磐石上，柔聲道，『她為了救父，才裝扮成小兵。她聰明善良，嫻雅美麗，也是我一直最深愛的女子。我的心意，她並不知情。只希望她平安無事，過著幸福生活。』
塔娜靜靜聽，心想，『唉，原來恩人已有心上人，難怪不想與我成親。但天下竟然會有如此深情的男子，教我好羨慕周英。既然恩人必須找到她，我一定全心全意幫助他。』
第二十二回 身負重傷
李寒與塔娜兩人行數日後，改扮成夏人進入夏國境內。幸好塔娜精通夏語，入城門時，毫不耽擱。但玉兒究竟是生是死，實在讓李寒心下擔憂。
其實當日玉兒中箭落馬，便被幾名夏兵悄悄帶回夏國首都興慶府。由於失血過多，即使傷口已妥善包紮，仍然昏迷不醒。
玉兒在昏迷中，依稀聽見有人大聲說話的聲音。
『都已經過了三天，怎麼病人還不醒？你們這群庸醫！全給我滾出去！阿勇阿衛，快趕他們出去！』
『王爺請息怒，這位姑娘身負重傷，已無大礙，只需要時間醫治。』
『是嗎？好，你暫且留下，其他人全滾出去。』
玉兒努力想捉住聲浪，但身子太虛弱，很快又昏過去。
次日清晨，陽光從窗外透進來。玉兒緩緩睜開眼睛，發覺自己睡在一張大床。轉頭只見屋內擺設，典麗矞皇，但不似在宋國。
這時一名年輕女子，身著色彩豔麗的服飾，走到玉兒身旁。她慢慢彎腰，查看玉兒的臉色。發現玉兒雙眼睜開，高興地笑道，『妳終於醒了，主人知道妳醒了，一定很歡喜。』
玉兒欲翻身坐起，突感背後一陣劇痛。那名女子趕緊輕輕壓住玉兒的肩膀，說道，『別動，妳受了重傷。我去拿杯水來。』
不久，那名女子端來一杯水，又拿了新的枕頭。她把枕頭墊在玉兒背後，讓她的頭稍微墊高。接著道，『妳已經三天未進食，一定是又渴又餓。先把水喝了，待會就可以吃些東西。吃完東西後，好好靜養。妳的傷，很快就會好的。千萬別亂動身子，碰到傷口就不好了。』
玉兒喝了口水，心想，『這是什麼地方？我記得爹爹剛從敵營救回，未料夏軍來襲。為救爹爹，我中了箭，昏死過去。之後發生何事，便不記得了。難道是這位姑娘救了我？但從她的服飾看來，可能是夏人。』
心念一動，輕聲道，『玉兒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拜問尊姓大名？』
那名女子聽後，微微一征，笑道，『叫我綠雲就行了，我是王爺府的侍兒。救妳的人不是我呀。』
玉兒問道，『那個王爺府？姑娘是否知道救我的人是誰？』
綠雲性情天真，對玉兒以實相告，『這裡是夏國布德王爺的府邸呀，救妳的人當然是布德王爺。三天前布德王爺急匆匆地抱著妳進府，說妳受重傷，叫好幾位太醫。幸好妳沒事了，要不然王爺氣壞了，那些太醫的命一定保不住。』
玉兒雙眉微蹙，喃喃道，『布德王爺？難道是‧‧‧。』
此時外面傳來腳步聲，一名高大俊俏的男子出現在玉兒面前。
只聽他笑道，『徐離玉兒，久違了。』
玉兒瞪大眼睛，直視著他道，『李布德，原來是你‧‧‧』
第二十三回 布德王爺
李布德微微一笑，道，『被打敗的滋味如何？』
玉兒哼一聲，凜然道，『若非夏軍多過大宋軍，我徐離玉兒豈會敗給你？如今虎落平原被犬欺，要殺要剮任憑你。哼！你這犬戎，休在此時侮辱人！』
李布德搖頭道，『若真要存心侮辱人，老早在徐離將軍被擄之時，應該命人施虐折磨至死。』
玉兒胸間怒氣大增，恨恨道，『你膽敢動我爹一根毫毛，定要你加倍奉還！』
她一氣，動了傷口。臉上顯現嚬呻，哀叫了一聲，差點昏厥。
李布德見她痛苦的模樣，心生憐惜，生怕傷勢突然嚴重，輕聲道，『徐離姑娘傷勢未癒，在下不驚擾了。請姑娘安心在府中養傷，在下先行告退。』說完便要離開。
玉兒喝道，『慢著！今日若不殺我，就放我回去。我不想在賊子窩裡多待一刻！』
李布德回身道，『姑娘有傷在身，不適合遠行。何不等傷好了，再放妳？』
玉兒拉開被子，想起身下床。但背後又是一陣劇痛，這次撐不住劇痛，很快昏厥過去。
李布德大步走到玉兒床邊，握著她的手，趕緊叫到，『綠雲，快傳太醫！』
綠雲聽到後，立即轉身跑出房門。
當日夜裡，玉兒悠悠醒轉，傷口似乎不痛了，以為自己作了一場惡夢。但轉頭卻見綠雲站在一旁，凝視著自己。
綠雲端來一盤飯菜，臉色有些哀傷，輕聲對玉兒道，『小姐，妳一定餓了。王爺吩咐，請小姐務必用餐，傷口才會好的快。』
玉兒嘆了一聲，然後道，『我寧願餓死，也不吃敵人的食物。』
綠雲放下飯菜，勸道，『姑娘可能誤會了，其實王爺是個好人。他曾救過我呢。我本是個回人，小時候被壞人賣到煙花之地。王爺見我幼小可憐，買下我，教我讀書寫字，又教我漢語。他對府裡上上下下都很好，從不虧待任何人。』
玉兒稍微心軟，問道，『他是妳們皇帝李元昊之子嗎？』
綠雲搖頭道，『不是。我聽說王爺是皇上的義子，也是皇上最寵愛的兒子。王爺原本是漢人，自小無父母，但十分有才華。皇上愛惜才貌雙全的人，因此封他為布德王爺，還賜他一座王爺府。』
玉兒心想，『原來他是漢人，怪不得會讀寫漢語。』
綠雲接著道，『王爺早已知道小姐是女兒身，但對小姐並無邪念，否則怎會叫綠雲替小姐換上漢服呢？小姐，快吃些東西，等傷好了，才有體力回宋國呀。』
玉兒看身上衣服，果真是漢服，低聲道，『綠雲言之有理，我吃便是。』
綠雲這時才咧嘴笑了，說道，『吃完飯後，還須服藥。』
玉兒又嘆了一聲，輕輕點頭。
第二十四回 府中養傷
從此以後，玉兒便在王爺府中靜靜養傷。李布德有時探望，但很快離去。綠雲日夜細心照顧，換藥及飲食方面無微不至。玉兒對綠雲心存感激，只覺她與其他夏人較為和善熱誠。
一日清晨，玉兒身上的傷已好了一半。她下床走近窗前，見庭院綠意盎然，百鳥齊鳴，正是維夏時候。再向前倚靠窗簾，涼風撲面，不由得神清氣朗。
綠雲在背後突然叫道，『小姐，別站在窗口，小心受寒！』
玉兒回頭笑道，『我的傷已痊癒，不像以往薄弱，怎會再受寒？』
綠雲微微皺眉，道，『小姐，其實妳的傷尚未痊癒。若此時不調護保養，將來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玉兒向她瞧了一眼，嘆道，『妳比青梅還叨叨絮絮。』
綠雲奇道，『青梅是何人？叨叨絮絮又是何意？』她與玉兒相處久後，言行舉止皆受玉兒影響，也喜歡句斟字嚼。
玉兒輕聲道，『叨叨絮絮乃多言不止之意。青梅是我貼身丫頭，年紀比妳小些。只是不知她此時是否安然無恙。』
綠雲轉動眼珠子，機靈地道，『我知道小姐想家，恨不得生了翅膀，飛回宋國。但必須等傷完全好了，才可長途跋涉。小姐若不棄，現在可以當我是妳的貼身丫頭呀！』
玉兒一聽，啞然失笑，搖頭道，『綠雲姑娘性情率直，心思細膩，又是布德王爺的人，我豈能待妳如婢女？不過今日起了詩興，可否借些筆墨紙硯？』
綠雲喜道，『小姐請稍等，丫頭立即送來。』
她走出房門，不久便捧了一隻托盤，盤中擺著筆墨紙硯。並迅速將筆墨紙硯分別放在桌上，對玉兒笑道，『小姐，文房四寶已備齊。』
玉兒緩緩坐下，道，『多謝綠雲姑娘。』
綠雲站一旁，熱心地幫玉兒磨墨。玉兒則右手握筆掭墨，左手按紙，沉思半晌。接著擺動右臂，姿勢飄逸。綠雲知玉兒文武全才，月貌花龐，自然敬慕，加上又是布德的貴客，甘願任她使喚。
玉兒有時向遠處望，出神一會，然後再低頭。她寫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停筆。綠雲等紙上的墨痕稍乾，拿起來輕聲唸道：
【英雄淚】
滾滾江濤聽鼓 蕭蕭風雨凝寒
楚歌未徹望悲涼 關塞舉旌
金戈揮碧血 鐵馬領軍行
劍刃難懸兒女 愁思空倚紗窗
古來能有幾英雄 共弭邊聲
壯心溫淚酒 對飲滅虛名
綠雲才剛唸完，突然聽見李布德大聲誇讚，『好！這闕詞寫得真好！』
第二十五回 武功盡失
李布德未到門口，只聽見綠雲吟詩聲，想必是玉兒所作。他一進房，便歡然道，『字字道出英雄雖有壯志，也難逃鎩羽之命運，別有一番無可奈何的心情。徐離姑娘乃絕代巾幗英雄，填出來的詞，果真豪氣可誦。』
綠雲恭敬地對李布德道，『王爺萬福。』
玉兒臉色微變，但很快又恢復恬和的神情，當即站起身來，說道，『我才疏計拙，豈敢冠上巾幗英雄這四字。適才所填之詞，平淡無奇，讓王爺見笑了。』
李布德並無察覺玉兒的神色有變，只是仰起頭來幽幽地道，『江南國主李煜，曾填一闋破陣子。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銷磨。最是蒼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揮淚對宮娥。其詞寫出亡國後，淪為俘虜的痛楚，實在悽婉動人。徐離姑娘此刻心情，在下非常瞭解。』
玉兒登時心中一片倉皇，呆了半晌，然後笑道，『成敗興廢皆有定數，王爺無須瞭解我的心情。』
綠雲瞧玉兒似乎對王爺仍有敵意，趕緊說道，『王爺日前已經釋放所有宋國軍俘，也答應等小姐的傷好了之後，派幾名侍衛護送小姐回宋國。』
玉兒一聽後，心想，『素知夏人多是凶狠殘暴之人，怎會平白無端放人？就算李布德是漢人，這其中還是必定大有文章，我絕不能輕易信了他。』於是轉頭問道，『王爺當真釋放所有宋國軍俘？』
李布德直視著玉兒道，『沒錯，是我下令放了他們。』
玉兒向他拱手作揖，正色道，『玉兒在此，替那些軍俘謝王爺不殺之恩。王爺寬仁大度，將來夏國子民有福了。』
李布德笑道，『不必多禮。只要徐離姑娘安心在府中養傷，在下便也安心了。今日難得見姑娘作詩填詞，猜想心情已平穩。和悅的情緒，是有助於傷勢的痊癒。煩請姑娘保持這情緒，在下先告退。』
李布德正要轉身走出房門，玉兒立即在他背後連出三拳。李布德身上被擊三拳，只覺拳力虛弱，因此並不回手。玉兒再運內息，想要出拳，突然胸口一股熱氣在體內無法自由流動，感到湮鬱難宣。
她強自掙扎，提氣出拳，但右臂居然軟軟地垂下來。心中暗驚，『糟了，我的內力怎會難以施展？難道是因為傷勢尚未痊癒？還是經脈因箭傷而受損？』
李布德伸出手，但又收回去，關心的道，『徐離姑娘臉色蒼白，應該早點休息。綠雲，快扶姑娘上床。』
綠雲應道，『是，王爺。』接著趕緊扶住玉兒。
玉兒雙眉微蹙，身子搖搖欲墜，輕聲道，『適才無禮，請王爺見諒。』說完便昏過去。
李布德向前走一步，將玉兒抱起來，輕輕平放在床上，然後對綠雲黯然道，『看來那隻箭傷了她的經脈，令她內力盡失。別宣太醫，他們可能無法醫治此傷。只是我為她所做的一切，還是無法感動她，她仍舊心存敵意。綠雲，妳可知我何時才能得到她的心？』
綠雲搖頭道，『綠雲不知玉兒姑娘何時會對王爺的看法改觀。綠雲只相信精誠所加，金石為開。總有一日，王爺一定會感動玉兒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