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字中毒者

我是房間服務指南也好功能表也好，總之身邊有鉛字就會覺得安心。是個鉛字中毒的人嘛。可是沒有書，沒有紙，沒有雜誌。……怎麼想不都覺得是異常的狀況麼，還有那種讓腦子都要瘋掉的無聊。(日．春上村樹《1Q84．第三冊．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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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村上春樹的《1Q84》中，有個角色是出版社總編輯小松先生，他在整個曝露秘密社會「先驅」內情的事件裡，扮演著始作俑者的重要關鍵，導致後來被組織派出的使者綁架，直到他同意「善後」及「噤聲」才獲釋。在被監禁的那段日子，小松先生對於難吃的食物、苛薄的生活條件沒有太多抱怨，倒是有段敘述提及因為是個「鉛字中毒」的人，小小牢房裡見不到一個文字，那無聊的滋味足以使腦子發狂。而令人訝異的是，在讀完厚厚三冊的書以後，這橋段居然是最令我「感同身受」的部分。
　　細細回想自己的生活，難道不也是有嚴重的鉛字中毒症狀。隨身的背包裡放本書是司空見慣，不管是搭捷運的十分鐘、等餐點上桌的五分鐘，凡獨自站定在光線不至昏暗的地方，就忍不住要看個幾行也好。若一天行程裡出現始料未及的空檔，家裡恰好又躺著本沒看完的書，那悔恨交加的心情便油然而生。然而，世上好書縱多，卻也不是隨手可得，總是會遇到無書可看的空窗期，日子便隨之變得些許空虛。這時，如果搭捷運時偏又拿不到捷運報，便只好挨到正閱讀書報的乘客身邊，身軀維持端莊矜持，眼神卻總不老實的飄忽過去，三不五時貪婪的捕捉幾個字。再不得，就游移於車廂內，捷運詩文也好，SOGO週年慶宣傳也好，花博展館簡介也好，字字細細的研究，甚至捷運路線圖都是不錯的替代品。至於搭公車時，選書的學問可就大了，故事性質的可不行，低頭沉吟肯定叫人暈眩反胃，所以得挑些硬書，像是語言學、哲學、邏輯這樣的類型，光一句「我思故我在」就足夠從北市南區思考到東區，晃眼間也就下車了。但說實在的，晨間咖啡未下肚前，腦袋多是渾噩不清，這狀況很難有什麼哲思，這時，取而代之的就是沿街形形色色的招牌，一路上細數店家的店名、廣告詞，每天也不乏有新公告的優惠，樓起樓塌也再所難免，所以，即便日日路線相同，新鮮感倒也不缺。
　　總之，對於這樣一個戀文字狂，無字可看的空檔就覺得發慌，我很難想像自己可以在淨空文字的空間裡存活多久。又或者，沒有字就給我枝創字的筆。就像今天陪芋仔上鋼琴課時，手邊文件看得比預期中快許多，閒了、慌了，至少可以拿筆寫下這篇對文字的愛戀，那沙沙的筆磨紙聲，跟文字一樣令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