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常是一種凝視 @ More London

攝影常是一種凝視，

透過凝視一件事物或場景來『看見』他們，沈思他們。

現在，攝影因為影像數位化的關係，成為人人都可以玩，都容易掌握的事情。

以前當『照相』還沒那麼普遍時，『攝影』還集中在少數人的手上。除非你很有攝影創作的興趣，或是你的工作與生產影像圖像有關係，沒人會動不動就拿著相機猛按亂拍。每按一次快門，就得要付出相對的金錢與時間為代價，所以這不是一個人人可承擔的。

現在不一樣，數位化的結果，讓製造影像變得低廉又迅速。不用花數小時送去沖洗底片，就可以在相機螢幕上呈現成果，也可以直接插到電視或電腦上以更大的畫面觀賞；送洗相片每一張都是錢，雖然也算不上什麼高價東西，但一張張累積出來就是一筆花費，如果出國回來，那一卷卷的底片就同時是一層層的負擔了。

數位化還有一個超好的現象產生，就是就算亂按亂拍，也可以直接檢視，然後直接決定到底要不要存留。這樣以量制質的效果，就是我們很快便可以提昇自己攝影的功力，然後逐漸掌握出影像創造的品質。

那就更不用說，數位的後製作業，那簡直就將爛照片直接修成好照片，讓好照片調成藝術照片，藝術照片轉成了不可思議的藝術創意了！以往那些昂貴又複雜的暗房機器與操作過程，現在全讓電腦軟體一次解決，不僅學習簡單快速，而且能力超強，什麼鬼效果都幫你準備好成只消螢幕上的一個『按鍵』，如此彷彿傻瓜似的動作，卻早已超越那還靠手工流程的麻煩東東了！

數位攝影的好處說也說不完，難怪現在什麼阿狗阿貓都能拍照，都能波上網，還有人為之拍手稱好。

可是，攝影並不光是一種的『影像紀錄』，它還是一場事件的『凝視』。

如果將『影像紀錄』視為平面式廣度的開展，則『凝視』屬於縱向式深度的挖探。現在許多人喜歡走到哪裡拍到哪裡，企圖讓每一個親自經歷的地點事件留下影像，當成是一個可以被『累積』的紀錄。這無可厚非，我不必多嘴。

但如果這個記錄還只是停留在被紀錄的事情上，其實是挺無聊的！

就像寫日記一般，如果沒能在『寫』之上，無論是內容上或是寫法上，有所精進有所突破創意，那麼這些記錄下來的流水帳，就只能提供它最最基本的『輔助記憶』之功能而已；無法得到轉化，相對的也會變得無趣，讓做它就像在做工，好像只是重複地在應付某事爾。

攝影的『凝視』意義，是透過攝影的這種行為而來的。

但『凝視』就像是攝影的靈魂，沒有了它，攝影也只是一個動作，或前面說的，一種記錄而已。這實在有點可惜～

可惜：

就像寫字，卻無法把字寫好看，

就像說話，卻沒能把話說順說好聽，

就像唱歌，卻完全無知別人耳朵是否舒服一般，

只是按一下快門，卻無法得出一張『像樣的』照片來，

這不是可惜，是什麼？！

當現在數位相機如此普及，攝影幾乎成了全民（不，是全球）運動時，攝影術已經是一門人人必修的功課了。而正當大家都演練著自己的攝影功夫時，也許還可以多想想：那『凝視』的瞬間，可有怎樣的意義呢？

Mereau-Ponty在《知覺現象學》中，有段話可以參考：

「加以『注意』，不只是照亮事先存在的材料，而是把事先存在的材料當作圖形，在它們中間實現新的聯繫。材料只是作為界域才事先存在的，它們真正構成了在整個世界中的新領域。」

我們可以把那『注意』看成是攝影中的『凝視』，而把他所謂的『事先存在的材料』視為眼前被攝的對象景物。

這段話我的解讀是：當我們透過感官（或你手上的照相機也一樣）在面對已經存在的世界時，需要有自己的意識去『照亮』那對象物，把它們當成是你已解理的圖形素材，然後與之對話，並賦予它們一種新的意義出來。它們的存在是事先的，可是它們的意義可是由於你的介入，才誕生出來的。這意義不僅是你的創作，同時也真正構成了一個世界、一個全新的領域。

創作之所以能為人帶來樂趣，就是由於『你』而生出的一個『全新世界』，那就像自你身上誕生出的一個新寶貝，會帶來無比的興奮與喜悅！

『凝視』也同時帶著某種內視、某種寧靜的本質。

透過相機的窗口，好像看到了外面，看見了世界，

而其實，那不也是躲在我們內裡，凝視到的我們自己？

@ More London, 2008 summ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