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路旁的小白花」。

我覺得自己最偉大的地方，

就是發現自己不偉大。

辛老師說我是「路旁的小白花」，令我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
我還真喜歡這個形容詞。

其實他是在安慰我，認為我應該有更好的成就，或更大的影響力。只是我似乎也沒什麼野心，不想當什麼引人注意的大樹，卻寧可乖乖地躲在路旁，當個不起眼的「小白花」。

「小白花」在路旁，兀自開著屬於自己的芬芳，卻只有細膩有心之人才得分享。嗯，這說法還真能觸動我那可憐的虛榮！

當然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發現到我最近呈現的某些憂鬱。特別是像上次去講演後，我竟然寫了一篇如此喪志的感言，他覺得我太小看自己了。那次他有去聽，他覺得我在那次的表現，是他聽過最好的一次。

是嗎？

辛老師三不五時就會直接打電話告訴我，說他聽我演講或上課的心得，而大部分都是讚美與鼓勵。他是一位好老師！我經常都發現到，他以前的學生會來找他幫忙他陪伴他，可見他一定是對他們做了什麼，才會有眼前所看到的這些回報景象。

這又讓我想到當老師的福份。

教與學確實不只在交換一種生命經驗，同時也再交換一場真實情感。許多發生在師生間的感人故事，都是來自於這種關係下的結果。人與人的交集，就屬『教育』最為單純、直接而美妙。因此，若說學校教育是一個人在生命養成時最關鍵的階段，那重點絕對是發生在師生間的情誼關係上。

師生的情誼有某些角度我認為，是超越親子的。這超越是因為它不像親子間有絕對的血緣、法律、責任與義務的關係。通常師生間都是臨時的、短暫的、不預期的關係，也因此彼此間就更少了利害關係的糾葛，而顯得簡單、容易又純粹。說難聽一點，這有點像是媒妁之言的婚姻，硬是把兩個階段任務來到的人給湊在一起。這樣彷彿『不人道』的作為，卻常常因為其背後的『宿命性認命』結果，反而造就了一個單純、順利且美好的關係。

師生間的結合，當然要比那用一生來賭的婚姻幸福多了，至少萬一不幸遇到爛人（爛老師或爛學生），大不了就誰也不理誰，離開後誰也不必帶什麼罪責、關係無能的心底壓力了。但是如果真遇到對頭的，彼此不僅可以享用美好的教學時光，甚至可以相約教室以外的開心活動，如果彼此喜歡，還可以把這關係綿延我們的一生哩！

辛老師會主動打電話鼓勵我，我也可以猜想，他在教書時一定也常常這樣自主地去鼓勵他的學生。因為他這樣的對待，讓我才清楚地發現到，被老師主動來關心，對一個學生的心裏是何等的感動、何等的如沐春風呀！

辛老師用「路旁的小白花」形容我，可是我更覺得他才是真正「路旁的小白花」。一個用心教育下一代的老師，沒有聲名的追逐、沒有利益的回報，就乖乖地躲在自己人生的角落（就像他坐在教室的角落一般），給予一份能給的愛。

每次看見行動不甚方便的他，一跛一跛地走進教室，我心頭總有萬分的感激。
你說，我能不『用功』上課嗎？

Pictures: Harperley, Durham. Year:2002.
Harperley is a small village in County Durham, in northern Engl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