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屬於我的地方 20100412

朋友在很深的夜裡傳簡訊來，說他感覺自己的生活陷在黑洞裡，孤單的自我荒涼是一大段沒有情節的故事，是拍不好表情的一張相片。

他的孤單沒有顏色，再多按下快門的底片也僅是枉然。

被手機鈴聲驚醒的，重感冒的黑夜，我側身，看見屬於自己的孤單，安然地坐在我床沿，在熱水冷掉的馬克杯旁邊。

帶點狡猾，卻模樣清晰。

我的孤單是國中一年級放學後的那碗榨菜餛飩湯麵。等車回家，我一個人在阿婆的鐵皮屋小攤呼嚕呼嚕吃一碗麵，看彩色黃昏在我的青春裡逐漸碎裂，消逝，暮色聚攏，明天，交不到好朋友的教室裡，早自修還有英文小考。我還在吃麵，偶爾會發現辣油罐裡，蟑瑯浸成泡菜。

我的孤單是千禧年前一晚，大學宿舍裡就要破卡的太空戰士八代。走光跨年或回家的同學、朋友們，沒有人約我同行。我一個人等傳說中最強召喚獸「伊甸」，那不知道有沒有十分鐘的登場動畫。「奧丁」隨機出手一擊必殺、「仙人掌」可以耗光敵人十分之一的血、抓到一隻「陸行鳥」，可以進行隱藏版尋寶。跨過2000年的當下，女主角被孤獨地流放到宇宙，背景音樂的王菲唱起「Eyes on me」，我對自己說，「唷，新年快樂。」

我的孤單是風和日麗的午後，朋友們忙著與其他朋友說話，好多陌生人跟我一同坐在巨大廣場的台階上，聽著黃小楨柔軟的吉他聲，唱起一首夢幻曲目。風箏在背後，那整片塗滿半透明白雲的藍天間飄浮，風一吹，輕輕搖晃，我們變成像聖誕節禮物那種水晶球擺飾裡的玩具，跟著晴朗的時間一起被包含進去，輕輕搖晃，音樂是春天的雪，或深或淺落下，溶化，在我的衣服、皮膚，以及記憶上攤散。

我無法解釋孤單，卻知道他的樣子。

每個人都是相同情境，同樣微不足道嗎？

每當感覺自己所存在的，是不屬於我的地方，孤單便前來與我作伴，恐懼我，無力我，放空我，衰敗我；卻同時安慰我，映照我，在屬於他的地方，試著擁抱頑強抵抗的我。

像歌裡唱，

Darling，So share with me，Your love if you have enough；Your tears if you're holding back；Or pain if that's what it is.

那麼也許我可以如此回訊給朋友，說，其實也沒甚麼，不過是這裡，並非屬於我們的地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