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轉角的微光

    2017年跨2018年，創作坊人事動盪，形成諸多磨難；而後，先因血栓住院，生死邊陲拔河；繼而父親過世，家庭崩離。秋入白露，天氣微涼，有種說不出的寂寥，輕輕拂進一輩子都以「從不訴苦」自豪的心靈圍城，行路或疾或遲，不經意就會浮起「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的淡淡惆悵，彷彿人生一路，事業、健康、生活的種種依戀，微雪細細，這樣無聲又無從阻絕地，化在臉上，融在風裡……，終究還是得向前行去。

    這樣走著走著，轉角的微光，越是顯得溫暖。
                                               1.   有點疲倦，有點溫暖

    2017年最大的生命轉彎，大該要算是血栓住院吧？出院後氣力衰微，引領團隊，少了點過去十年「無論如何我都扛得起」的氣魄。一直相信創作坊是個「幸福團隊」，夥伴們盤旋在「我不幸福了」的瞬間，總是一遍又一遍寬慰，企圖撐起一把永遠淋不到風雨的幸福傘，生日前，淹沒在太多「幸不幸福」的糾纏裡，禁不起反覆，決心鬆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擱在心底的重量沉甸甸的，總是睡不好。

    初學鋼琴、陷入「熱戀」階段的小四，不斷計劃著氣質文青風的「生日音樂會」，邀我到國家音樂廳聽現場演奏。也許捲在人事浮沉中，心情特別倦，只想過一過「無腦生活」，我提議到小巨蛋聽「只想聽見費玉清」個人演唱會，找一件輕鬆的期盼，用來平衡緊繃的心。小四買了票不久，姪女兒Ally也通知我，為我買了「只想聽見費玉清」的入場券，雖然很感動，還是急著讓她去退票，因為票價高，退費時的扣款就顯得多了些，讓人對這些年輕孩子的破費，特別捨不得，但也因為這些美麗的糾纏，貼燙心腑，心裡慢慢暖起來。

    和小四在「福顏」日本料理午餐後，因應出院後開始逡巡各家鮮果汁的習慣，發現「Jamba Juice」的豔色份外清涼；演唱會買了下午場，提早到小巨蛋，繞逐著展場搜尋費玉清的紀念品；在「六堆伙房」晚餐後，回到家，音聲纏綿，連夜寫了〈費玉清，台灣心，時空情〉http://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71245109 ，簡單的文字如風箏線，遠遠地，握著一線必將飄離而份外難捨的一夜傳奇。

    這些年，和小四、Spring，形成吃喝玩樂小集團。屆近生日，我們從小南門慢慢逛到植物園，參觀歷史博物館「常玉展」，好喜歡「藏玉於家」的企劃設計，複製常玉日常的活動現場，好像我們重新活在已然消逝而又憶外還魂的復古情調裡。在「黃龍莊」午餐；「梅園防空洞」喝鮮果汁，李鳳山師父帶領梅門百位義工翻修活化的，宛如一場人性修煉之旅，淨化藏汙納垢，防止人心空洞；接著到「茶舍」功夫現泡茶吃鮭魚茶泡飯。

    小四在楊英風藝術館為我買了複製銅雕「浴火鳳凰」的小吊飾，期盼厄運如火，只要等待機會，鳳凰終將重新翱翔；夏卡爾瓷盤、英國杯、加藤真治小紅帽筆記、剛好在6月29日發行的紅樓夢郵票，足以玩賞一輩子；簇擠在她準備的這三個小小兵大玩偶中，想像著〈6月29日生的人〉http://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71396001，如河一天又一天，書寫著生命故事。
    這一年的生日書，不同朋友在不同文化場域挑選的禮物，見證著生命的豐富。《誰找到就是誰的》是年年覆疊的史蒂芬.金；《在田中央：宜蘭的青春．建築的場所．島嶼的線條》，讓我看見台灣、看見希望、看見經營團隊的歡喜和艱難；《舒伯特的冬之旅：一種迷戀的剖析》，用精緻細膩的文字拆解音樂，讓人沉迷；從《遇見完美：永恆經典奧黛麗．赫本的一生》裡照見的憂鬱和釋放，是我們的青春華年，也是我們如何走向熟年的深刻提醒；厚厚的故宮典藏《趣味的甲骨金文》，總是一個字又一個字，在黝暗的文化隧道裡，照見文化微光。
                                                 2.  有點迷糊，有點脆弱

    Spring選購了一箱櫻桃；梅貞送來珍貴的麝香貓咖啡禮盒，慎重約了創作坊團隊一起開箱分享；和秉慧一起在「威尼斯」看6月29日上映的《神偷奶爸3》，在「果家」鮮果概念店午餐，閒走新街溪河堤。和淑儀在「素色原味」一起度過「巨蟹座生日」，她送我「果然優」和小王子，散發著健康生活的呼喚，我以一個加藤真治小屋，慶祝她在這年成立了自己的夏老師作文教室，總算打造出自己的文學世界，然後一起回創作坊，裝椅墊，看窗簾公司來換窗簾，這就是我們一起沉迷的文學宮殿。

    幾十年的小學同學裕仁、中學同學敏琦和大學同學惠琴，年年此日，總借個緣由說說話。喜歡畫畫、精於水晶礦石研究，對配色極為敏銳出色的文學家房東，曾經用瑪瑙搭紅髮晶串了個手環給我，還大費周章克服新竹到中壢的距離隔閡替我改尺寸；這一年編串著藍白月光石手環，可以安眠，我放在枕頭下，夜夜如摘了片月光一起入睡，還附上歐舒丹玫瑰乳液的淡淡馨芬。

    德玉帶來好吃的韓國海苔，堆疊出華美記憶的大幅生日卡，以及德玉媽媽年年分享著的溫柔卡片。平常和奕寧的往來很淡，我們各自信奉「關切是問，而有時關切是不問」，出院後，奕寧反而勤快，跑了幾趟創作坊，送來精選的「秋芳婉」，很喜歡她多年不曾寫作後重新提筆的〈好好吃飯〉http://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71881445，電影《可可夜總會》透過墨西哥亡靈節想像亡靈的消失從遺忘開始，看孩子們寫字，仿如自己的魂魄也跟著歲月綿延。

    淑委帶了個無負擔的芋泥蛋糕，精製十瓶神奇紫草膏，領著瑺憓、宜澧和知昂回創作坊，執行毓庭規畫的「佛瑞」音樂會http://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75686280，翻讀《冬之旅》隨興彈唱，直到在「東風食堂」歡會，這也是孩子們遠赴荷蘭前的惜別，所有的小雛鳥長大了都必須遠飛。  
    遠在馬來西亞的姪女兒佩瑜，帶著三個女兒，畫出很棒的大幅生日卡，還寫了封動人的信：

四阿姨：

    還記得小時候，妳帶著我們一票孩子玩蘋果、骷髏頭的遊戲嗎？演戲、背詩、唱歌、玩水、彩色畫……表現好的就畫上蘋果，不好的不合作的作是小骨頭囉。即使現在當了媽，已經大過你帶我們的年紀好多好多，那時，笑得像巫婆的我，卻愈來愈清晰……。

    孩子們聽媽媽說小時候的事，吵著也要學姨婆那樣玩。看看孩子們，有模有樣地拿著幾隻小玩偶演戲，水彩揮得到處繽紛，一邊重溫兒時的回憶，也想著怎麼樣把上一代帶給我的美好傳承下去……

    四阿姨，你知道嗎？你追求夢想的勇氣以及你對孩子的用心就像個女超人一樣，跑在很多人不可及的那一邊。小時候，跟著你唱很多山上孩子的歌，唱著唱著，你就把關心弱勢的種子輕輕灑在我的心裡；躊躇在學業和美術之間時，妳給了這多專業及資訊上的支持，我在取捨時有所依靠；前往北國，也因為聽過你的生命風景及溫暖的安排，使戀家的我不覺得那麼孤單，還記得那時在松本宿舍，不小心時打破你送的劉其偉的馬克杯，難過了好久……因為劉其偉的婆憂鳥，也因為家人……

    當了媽，其實會因為很多的瑣碎、煩雜而把生活過得草率。夜深，卸下家務，潛進臉書，游進那個曾經熟悉的世界，大家都平安健康，就覺得心安。

    四阿姨，因為你，我學會提醒自己要成為孩子的一扇窗，在累積生命的厚度時，能有一點幫助那就好。你關心過的孩子，甚至孩子的孩子，都有許多生命的精彩等著和你彼此分享。一定要好好照顧身體，知道女超人也會仰望星辰，那顆最閃亮的星，真的讓我覺得再灰樸的日子似乎也要光亮起來……。

   幫我問候謝阿姨，更謝謝他一直靜靜地、沈沈地守護著我們的四阿姨，在某些方面有點迷糊有點脆弱的四阿姨。                                             珮瑜2017.6.6

    讀著一字一句，往昔一點一滴倒捲回來，那所有消逝的，都在記憶裡凝結成精緻和迷離。
                                             3.  有點幸福，有點勇氣

姪女兒眼中這位「靜靜、沈沈守護四阿姨」的謝阿姨，在我剛出院時，一路探詢著運動和醫療器材行，企圖尋找最適合我這種「君子不器」(君子完全不會使用機器)的計步器，鼓吹我加入「每天一萬步」的健康生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處女座的高標要求，竟然拖過兩個月而不可得。6月23日凌晨，中壢槍擊案全台沸揚，一向要求孩子們「關切生活真實」的我，為了上課，特意探訪充滿採訪車和警戒線的命案現場，沒想到，竟然在附近的「文發醫療器材」發現極易上手的計步器和簡單又具神效的拉筋板，從2017年~2018年，我所有的人際餽贈，不是計步器就是拉筋板，把整個人際圈一起拉進「健康生活網」。

剛好在這些時日，和會計師反覆商議不斷翻新的各種問題。會計師事務所在大溪，這個生日季，成為「每天一萬步」的實驗場，閒走大溪老街，參訪家具館、武德館，在小巷老屋想見鳳飛飛，在「姚茶館私房料理」遙想復古年代，在「啡嚐食機」看現代人的蔬食嚮往；在新興的新南街區，穿梭靜謐巷道與傳統街屋，「蘭室」巧遇老友佳蓉，「新南12文創商行」展現點點巧思；在埔頂萬坪公園，遇見運動的人，也聽見街頭練唱的夢想家。

    依雯和淑君準備了「我一定會愛死了」的台灣提袋和各種尺寸和不同設計的台灣布地圖和傳統花磚，並且「奉獻」一天，準備帶我去最喜歡的農禪寺看雲、吃素齋，轉赴展場看建築設計展。在「阿正廚房」午餐時接到電話，宜蘭文學獎驚爆抄襲。這次決審，我因為血栓住院缺席，此時看主辦單位勞心勞力，越覺得愧負，很快取消所有計畫和晚上回診，準備在黃昏時到宜蘭縣政府教育局，和大家一起開會，討論後續解決方案。
    我建議大家繼續去看展，別讓我掃了興致，我可以搭陳木城校長的便車到宜蘭，大家竟然決定相陪到底。吃過飯，淑君載著一車人，陪著我多跑了120公里。黃昏降臨之前，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決定走一趟黃聲遠建築師的主題之旅，閒逛「羅東文化工場」，淑君洗好一包櫻桃，我們在階梯上分享；從「社福館」到宜蘭河，天寬地闊，讓人舒心，最棒的是，沉迷於建築研究的淑君，為這個「意外的旅程」，寫了篇動人的集體日記〈用「田中央」團隊的建築記憶宜蘭：宜蘭縣社會福利館+西堤岸橋+津梅棧道〉http://mypaper.pchome.com.tw/forfun11033/post/1371696742 。

    開完會，繞到「十六崁」吃我很喜歡的瓜子雞麵，夜深時在新月廣場散步，這難以想像的「宜蘭半日遊」，狂奔260公里，剛好呼應今年的生日書《在田中央》，宛如一夢。夢中的點點滴滴，晶瑩、透明、月影微微，洋溢著一點點幸福，一點點不是刻意、也無從計劃的繁華迷離，像稀薄卻又份外清新的空氣，深深地、深深一吸，彷彿也吸進了一點點勇氣，微雪細細，還是有轉角的微光，讓我們一路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