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叁‧14度

夢裡一直思量 番茄切片要如何配搭才可以好看又好吃
天冷棉被裡發寒的兩腳娑娑磨蹭著取暖 於是再多夢一鍋熬煮到變黃的蔬菜濃湯
依稀記得還吃剩下幾片什麼的 就在14度的早上醒了過來

清晨的風簌簌地從脖子和領口的縫隙竄了進來
行經標示著14度溫度計之際 不知怎麼想起那個在台北的晚上
一樣也是14度‧應該是

公車上搖搖晃晃地走著停著
拎著一大袋衣物背著一大袋忐忑他上了公車
你看阿在南部安逸久了齁連公車轉個彎兒都讓你緊張地雙手緊握椅背
顧得了自己卻讓腳下那袋子往前滑了一大段
低頭抓回袋子再抬頭就看他刷過感應器站在前頭了
個子稍小小小的眼睛,下巴還有未退的嬰兒肥

恩‧一個從上而下的掃描再對望兩秒的眼神已經是典型的相認把戲了
如同他剛剛與身後高出約莫半顆頭的男子也上演過的一幕‧一模一樣
不管是遊走都市還是悠閒賴在小鎮的我們 對這事兒再清楚不過了
這樣短短的兩個人的每人兩秒再不約而同的看著同一個方向
他看著他看著他看著前方的背影
公車它繼續搖擺

然後他看他拿起手機 身後高他半顆頭穿著黑大衣的他是不是也在看‧不知道

所以不知道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很多人 看著他拿起手機按了按
在手機燈光韻律地暗下來的時候他開始講話了
講的是電影阿是剛才是晚餐吃了什麼阿是明天又該往哪處去啊
講得讓他也覺得是否這個城市的手機只要隨著公車一起搖擺著講話就不用付錢一樣

當然公車它還是繼續在搖擺 剛剛才甩了一個大彎呢

然後手機它亮了起來,轟隆轟隆的車聲下還聽到來電振動的滋滋聲
那一秒他匆匆按了哪個鍵再切入截然不同的話題他沒看見
在手機燈光再次韻律地暗下來的時候他不再盯著不再聽著
也沒有翻起口袋裡的手機起來把玩
公車還在搖擺那個看起來可以讓他下車的站點不知道隱沒在晚上9點半的城市的哪一角去了

沒有人覺得有異,就連公車現代化逢站唱名的電子看板還是一樣閃著紅光唱著下一站
他掂掂手上連著衣物袋子的繩子,搓著搓著都快要化成一絲絲棉絮了
所幸它不會亮也不會閃‧他安靜慶幸地想著

公車它又停了下來,一站接著一站以後的這次停得特別久
或許有很多人到站了,或許是他自己因為什麼而以為著
就像身前握著手機講著手機左手環扣桿子不安地剝著指甲的他也因為什麼而以為著一樣‧在以為著什麼呢?
喔‧應該是這站了,提起衣物袋,半邊已經被搓開成棉絮的黑色大袋子他往前走下車
那個應該會打照面的一秒或是兩秒之間他們沒有再例牌地上演著什麼
是他忙著講話還是他忙著閃躲‧深怕一個不小心連自己的底牌都給揭了開來

公車它搖擺地開走了
繼續隱沒在忘了幾點晚上的城市裡
放下袋子搓搓雙手呵口氣
14度的晚上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