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難 激發出最燦爛的篇章（李白4）

李白4：
在安史之亂走進不幸（晚年）



★　安史之亂，走進不幸（56歲）

　　唐玄宗把政權委託給李林甫、北方國防線委託給安祿山，讓他身兼三個節度使，轄區從遼寧、內蒙、北河北，延伸到北山西。擁有十幾萬重兵，也就是全國將近一半的武力。

　　承平日子過久了，帝國的精神、政治和軍備都開始墮落。府兵制度形同瓦解，只剩下一些空衙門，沒有武裝或戰鬥能力。

　　李白55歲那年，安祿山從河北出發，左右兩路部隊分別取道河南和山西，長驅直下，準備攻擊長安。沿途的州縣望風披靡，長官紛紛投降或逃走。李白走在華北各地，在半夜撫著劍，多麼盼望能有用武之地：
「過江誓流水，志在清中原。
拔劍擊前柱，悲歌難重論。」

　　山西太原的守將派遣快馬，飛奔到長安報信，玄宗不予採信。亂軍很快地逼近了，既然完全沒準備，只好喪權辱國、在夜色的掩護下溜走，把長安和蒼生奉送給安祿山。

百姓沿路阻攔，除掉楊國忠、楊貴妃一夥人。玄宗說什麼都不肯留下來，肅宗只好自行在靈武（寧夏）登基。玄宗躲進四川，命令眾王子分頭管轄幾個地區，負責平亂。當年那個英明睿智的皇帝，自從放棄職責，已經退化成老糊塗了──王子挾帶著武力走出皇宮，在在造成兄弟相殘啊。

　　永王李璘根據這道命令，在江陵徵募了幾萬將士，並且籌集物資，沿著長江東下。李白帶著妻子宗氏，在江西廬山避難。永王部隊經過那裡，派人三次上山邀請。李白高興地加入幕府：「但用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靜胡沙。」以為施展抱負的機會來了，誰知道從此走進不幸。


★　套上叛國的罪名（57歲）

　　兩京（西京長安、東京洛陽）都淪陷了，千里煙塵。肅宗政權處在存亡關頭，永王卻割據富庶的東南地帶，在朝野引起公憤。肅宗調遣部隊，剷除了永王勢力。

　　李白天真地從軍報國，卻變成「世人皆欲殺」的叛賊，被逮捕入獄，判處死罪。杜甫寫詩為他申冤，宗氏也到處奔走。據說郭子儀以征討叛軍統帥的身份，要求解除官職，為李白贖罪。在江南宣慰的崔渙，也極力地附和。肅宗勉強解除死刑，改判第二重刑：終身流放夜郎（貴州）。

　　李白是郭子儀的救命恩人，二十多年前去山西遊歷，遠遠望見這位年輕軍官，雖然被判處死刑，仍舊一副理直氣壯的神情。這顯然是個難得的將才，而且受到冤屈，因此連夜寫信，向地方長官求情。


★　流放夜郎（58歲）

　　宗氏和大舅子去江邊送行，李白由江西被押解出發，逆著長江取道湖南、四川，面對三峽的波濤，登上生死未卜的漫長道路。他已經五十八歲，走進人生的最後一個階段，報國無門，卻獲罪流放，受到最慘痛的打擊。夜郎在偏僻而荒涼的華南，跟人間煉獄差不多，潮濕炎熱的環境充斥著瘴氣，蚊蟲和毒蛇滋生，折騰了多少英雄人物。

　　雖然心情悲苦，但意氣並沒有衰竭。這個時期長篇創作最豐富，有些誇耀軍威，有些呼喚冤屈，或陳述報國的志向，或紀錄沿途的見聞，或抒發對國事、對人、對家鄉的牽掛。風格進入爐火純青的化境，信手拈來，流露出不凡的功力。

　　大鵬即使遭難，也不會垂頭喪氣。這哪像是遠離家園、生死未卜的老人？每呼出一口氣，都彷彿挾帶著雷霆和風雨，蔚為詩歌史上的奇觀。


★　大赦，恢復高昂的心情（59歲）

　　在流放途中煎熬了一年，舟行到四川奉節，遇到全國性大赦，懷著「小鳥出籠，飛回遼闊大地」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回到華中。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白話譯文）
「在朝霞滿天的清晨，辭別彩雲繚繞的白帝城。
劫後餘生，心情與猿聲唱和。小舟步伐輕快，當天就順著急流俯衝到江陵。」

「天地再新法令寬，夜郎遷客帶霜寒。」
「有似山開萬里雲，四望青天解人悶。」


　　首先去兩湖地區，拜訪曾經割珠相贈的知己賈至，很難得地相聚一陣子。李白仍然密切地關注時局，郭子儀收復長安、洛陽兩京，他也跟著欣喜若狂，居然恢復了過去的亢奮，在洞庭湖飲酒高歌。

「南湖秋月夜無煙，（在這澄清的秋夜裡）
耐可乘流直上天。 （乘著流水可以直接登上青天吧）
且就洞庭賒月色， （向洞庭借點月色）
將船買酒白雲邊。 （在白茫茫的雲霧裡，把船靠岸買點美酒）」


★　奔走在安徽、江蘇之間（60歲）

　　回到江西家裡，雖然預感政治理想不可能實現了，仍舊在安徽、江蘇之間來往，總希望在華中找到機會。但蒙上「叛國」的陰影，真是動輒得咎啊！又有人向朝廷提出檢舉，李白再一次繫獄，還好罪名相當輕微。

　　在監牢裡，多次寫信給御史中丞宋若思，以及當地的其它長官，陳訴自己的忠貞和冤屈：
「哀哉悲夫，誰察余之貞堅！」
（悲哀呀，誰能體會我的堅貞！）

「星離一門，草擲二孩，萬憤結緝，憂從中催。」
（一家人分散在四處，兩個孩子草草寄託。
多少憤怒和憂愁，真叫人摧肝裂膽。）

　　嚥不下這口悶氣，李白大聲地呼喚：
「文可以變風俗，學可以究天人，一命不沾，四海稱屈。」
（文章能改變風俗習慣，學問能通曉天上人間。得不到重用，四海之內都要叫屈。）

　　率領吳兵三千征討叛軍，路過江西的宋若思聽進去了，決定釋放李白，邀請他擔任參謀。李白在感激之餘，撰寫了一些洋洋灑灑的文案；甚至為宋若思起草一份上書，向朝廷申冤，並且推薦這個人才：

「臣所管李白，實審無辜……
豈使此人名揚宇宙而枯槁當年？」
（經過仔細的審查，臣轄下的李白確實是無辜的。……
這種人才註定要大放異彩，難道要讓他在生前枯槁，在死後才揚名宇宙？）


★　請纓從軍，病情爆發（61歲）

　　不僅這樣，李白也兩次寫信給宰相張鎬，並且與地方官員保持聯絡。同僚看到李白備受禮遇，處處排擠他。這時太尉李光弼率領大軍，去江南征討史朝義。李白不想再給宋若思製造困擾了，迫不及待地趕過去請纓從軍，還想為國家效力。半路病情發作，滿懷感慨地折回。

「天奪壯士心，長吁（ㄒㄩ）別吳京。」
（老天奪走壯士的心願啊！聲聲嘆息，離開吳國首都。）


★　最燦爛的篇章-1《夢遊天姥吟留別》

　　看看李白的作品，就能瞭解這個頑強的靈魂、以及他為什麼能揚名宇宙了。

　　在《夢遊天姥吟留別》當中，李白把平生經歷的崇山峻嶺，加上幻想和誇大，濃縮成天姥山。它就像大鵬眼中的神州，雖然只是一座小山，氣勢卻比五嶽挺拔、比天台山威風，巍巍然直插雲霄。在這個環境裡，時間變幻莫測，景物充滿表情，民間傳說、歷史典故、詩歌和宮廷生活，交織成一個神仙世界。

　　李白走進皇宮的繁華，參與盛大的集會，卻沒辦法施展抱負。眼看著權貴亂政，把唐帝國從強盛帶向衰落，讓神州籠罩在陰影下，變成一個淒厲的國度。這些繁華包裹著危機，轉眼就要消散啊。他感慨極了，噴湧出史上最燦爛、最無羈的篇章。

（原文）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
越人語天姥，雲霓明滅或可睹。
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撥五嶽掩赤城。
天臺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

（白話譯文）
「航海的旅客談起瀛洲，在隱約迷茫的煙霧波濤當中，實在是尋覓不著。
在吳越地帶卻有一座天姥山，在雲霞明滅之間若隱若現。
橫臥在天邊，直入雲霄，比五嶽挺拔，比赤城山雄偉，
天台山四萬八千丈，在它面前卻顯得那麼矮小，而且歪歪倒倒。」

（原文）
「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謝公宿處今尚在，淥水蕩漾清猿啼。
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
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

（白話譯文）
「這傳說真動人啊，既然海上仙境虛無縹緲，不如去尋訪真實世界裡的天姥山。
渴望夢遊吳越，果然在某個夜晚飛渡鏡湖。
是湖上的月光，把我一路送到剡（ㄧㄢˇ）溪，放在謝靈運當年的住處。
水波蕩漾著綠意，猿猴啼叫著淒清，
踏著謝公特製的木屐，沿著他攀爬的石梯進入白雲。
山腰展示海上的日出，空中傳來天雞的啼聲。」

（原文）
「千岩萬壑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龍吟殷岩泉，栗深林兮驚層巔。
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列缺霹靂，丘巒崩摧。」

（白話譯文）
「山岩重疊，谷地迴旋，道路的方向多變幻。
倚著石頭欣賞奇花，天色忽然顯得陰沈。
大熊咆哮，猛龍高鳴，岩石山泉被撼動，峰巒震驚，幽靜的樹林也開始戰慄。
烏雲陰沈沈的，瞬間大雨傾注；水波蕩漾，煙霧從地面騰升。
電光閃爍，雷聲轟隆，山巒眼看就要分崩。」

（原文）
「洞天石扉，訇然中開。
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台。
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
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

（白話譯文）
「仙府的石門砰然作響，從中央位置敞開。
洞裡的天空浩蕩，看不到盡頭，日月照耀著金銀樓台。
彩虹當衣裳，長風當馬匹，雲裡的仙人飄飄然下來了。
老虎彈琴，鸞鳥駕車，仙人的行列密密麻麻。」

（原文）
「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
惟覺時之枕席，失向來之煙霞。
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
別君兮何時還？
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白話譯文）
「猛然間神魄悸動，恍恍惚惚驚醒，不禁連聲長嘆。
只看到枕頭床席，夢中的煙霧雲霞全都消失了。
這盛大而繽紛的筵席，不過是一場夢幻。
揮別朋友趕赴筵席，何時才能脫身？
不如跨上白鹿，去名山大澤追求理想。
怎能低頭彎腰伺候權貴，讓心頭無法開朗、眉頭無法舒展！」


　　神州原本抬頭挺胸、傲視群倫，是一片好山好水。現在被權貴的陰影籠罩，變成陰暗的國度，這些繁華很快就會消散。與其向權貴低頭（屈服），不如像仙人一樣，過簡單的生活，抬頭挺胸去追求理想。


★　最燦爛的篇章-2《行路難》

「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大道像青天，唯獨我不能發揮）
羞逐長安社中兒，（沒臉學長安的公子哥兒）
赤雞白雉賭梨粟。（用梨子、栗子當賭注，鬥雞找樂子）
彈劍作歌奏苦聲，（彈劍高歌，抒發心裡的悲苦）
曳裾王門不稱情。（牽引著長裙，述說豪門生涯的失落）
淮陰市井笑韓信，漢朝公卿忌賈生……（世人嘲笑天才）
輸肝剖膽效英才。（我卻盼望能披肝瀝膽地報效國家）
昭王白骨縈蔓草，（昭王墳前已經荒草蔓延）
誰人更掃黃金台。（招賢的樓台再也沒人理會）
行路難，歸去來。（這道路顛簸難行，不如歸去吧）」


★　最燦爛的篇章-3《將進酒》

　　奔放的心情，脫口而出的語氣。不過是借酒澆愁罷了，卻能升到空中，凌駕陰慘慘的命運、時代的錯誤和個人的無奈，用大鵬的眼光俯瞰地球。

　　李白堅持對自己、對人生的信念，雖然憂憤卻不至傷感，在憤慨當中保持豪放，在放縱當中保持沈著。大鵬即使受挫了，風格仍然大起大落，從悲哀、狂放、激憤到憂愁，只要拍拍翅膀，就能順暢地變化下去。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時間一去不回頭）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這腳步多麼迅速）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趕緊把握時間，犒賞自己一下吧）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機會是永遠存在的）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趁著還有時間，跟知己喝喝酒）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呼喚岑夫子和元丹丘）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忘掉「沒辦法造福同胞」的憂愁，先造福自己吧）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權貴當政，無德無能，心情當然是落寞啦）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姑且在鐘鼓聲中，享受精緻的美食吧）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曹植擺設酒宴，一斗酒值十千，盡情歡樂）
主人何為言少錢，逕須沽取對君酌。（主人為什麼說手頭太緊）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這五花寶馬、千金狐裘，呼喚孩子拿去換美酒，一同消解萬古的憂愁）


★　最燦爛的篇章-4《長相思》

　　對理想、對造福同胞的抱負，懷著生死以之的熱忱。

（原文）
「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
美人如花隔雲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白話譯文）
「長久的思念，在長安。
精美的井欄，在秋夜傳來紡織娘的鳴叫。微霜降下，寒氣浸染著草席。
孤燈昏黃，讓人感到絕望。通過卷簾望月亮，只能聲聲嘆息。
美人像花朵，遠遠隔在雲端。
上有青天的蒼茫，下有淥水的波瀾。
魂魄在夢裡飛揚，始終不能抵達；天長路遠，關卡和高山重重阻擋。
長久的思念，摧殘心肝。」


★　最後一年 在安徽（62歲）

　　李白病勢沈重，顯然不可能痊癒了。進入淒涼的晚年，應該何去何從呢？

　　他是華中人，在四川長大，但是家鄉徹底拒絕他。去隔壁的湖北成家，但是第二個家鄉也不肯推薦他。既然在華中失敗，決定遷居到華北，先在山東、後在河南落戶。但華北只提供一個文學侍從的機會，李白不肯屈就，立刻被放逐了。

　　在每個家鄉都被拒絕，這些經驗為李白帶來很深的疑慮。他不願意與任何人深交，甚至沒辦法長期停留在家裡。身邊永遠有一些高雅的朋友，也圍著從老到少的粉絲；他總是拿出誠意，與他們豪放而暢快地相處。但實際上人際關係淺嚐即止，在分手之後揮一揮衣袖，絕不再懷念或感傷。杜甫讚美、申冤，總共為他吟詠了十三首詩；李白淡淡地回贈三首。

　　面對人生的盡頭，李白不願意回到這些曾經掏心掏肺的傷心地，也沒臉再去華中海岸精華區（江浙）了。妻子宗氏是道家的信徒，目前正在江西廬山接受進階訓練。李白如果回家（廬山），擺出一幅憔悴的面容，由家人伺候，是多麼難堪啊。


★　平民精神的同情與感激（62歲）

　　大鵬鳥飛到安徽，力氣漸漸用光，決定在這裡面對人生的終點。安徽不是五光十色、人才濟濟的一線地區，但氣候適中、民風淳厚，讓重病的人得到穩定，產生一種平民精神的同情和感激。

　　來到安徽涇（ㄐㄧㄥ）縣，住在桃花潭邊。有個村民叫汪倫，釀造美酒來招待他，臨走又趕來送別。
「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

　　到達宣城，立刻去找釀酒師傅紀老爹，想品嚐香噴噴的「老春酒」，卻發現他已經過世了，難過得當場落淚。老爹在黃泉之下，仍舊在釀造老春吧；半夜找不到李白，還能賣給誰呢？

「紀叟黃泉裡，還應釀老春。
夜台無李白，沽酒與何人？」

　　
　　某個晚上，投宿在五松山下荀婆婆家裡。村落偏僻而寂寥，農民承受賦稅的壓力，白天收割，到寒冷的半夜還在舂米。荀婆婆用家裡最好的食物來招待他，這素色盤子和雕胡飯雖然簡單，在月光裡卻像珍珠一樣微微發亮。婆婆跪著把盤子遞過來，李白連聲道謝，感動到沒辦法下嚥。

《宿五松山下荀媼家》
「我宿五松下，寂寥無所歡。
田家秋作苦，鄰女夜舂寒。
跪進雕胡飯，月光明素盤。
令人慚漂母，三謝不能餐。」




★　大鵬在半路摧折（62歲）

　　膿胸症（慢性膿胸穿孔）加重，再也不能來去自如，只好在安徽當塗投靠縣令、大書法家李陽冰。在這個高尚而隱密的角落裡，由醫生和僕婢照顧，保留了基本的尊嚴。（李陽冰用抒情的筆法，在唐朝復興小篆，是李斯之後最重要的小篆書法家。草聖張旭曾經向他學習；顏真卿寫碑，一定要請他用篆書題額。）

這一年，不懂得用人的玄宗和肅宗先後病死。代宗登基，下詔任命李白當「左拾遺」（八品官，對皇帝提出針砭），但是他已經病危，在冬天悲憤地去世。死前寫絕命詩──大鵬雖然在半空摧折，仍舊相信翅膀的餘風能激盪下去。

（原文）
「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
餘風激兮萬世，遊扶桑兮挂石袂（掛在扶桑大樹）。
後人得之傳此，仲尼亡兮誰爲出涕？」

（白話譯文）
「大鵬展翅遨翔啊，振動四面八方。在空中半路摧折啊，力量已經耗光。
餘風仍然激盪啊，直到千年萬代；精神抵達扶桑啊，太陽升起的地方。
後人互相走告啊，引起一陣恐慌；仲尼已經走遠啊，誰還會爲大鵬哀傷？」

（天姥山）

（天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