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送你去搭火車

　　那天，送你去搭火車，我坐在靠海的這端，你坐在接近山的那端，巴士運行著，以大約65km/hr的速度，將我們載離小城。

　　波光粼粼是那樣的，課本注釋所說的那樣，我正望著那些註解，一動也不動的姿態，將手肘頂在車窗軌道，掌心托在下巴左邊，看那片始終找不到落點好停下的閃爍光點，偶爾綠色的標示從視線中穿刺而過，也刺入了時間。

　　我想你與我望著海那樣的相同方式般地望著山。山上雲朵和陽光追逐的痕跡，一會山腰，一會山頂，大範圍的光影，不閃耀但能足以提供眼光駐留的現場。你是依著座位的，頭側右面，眼神稍稍往上放的，下巴也跟著在高處找尋什麼。

　　省道上顛簸不少，有時我們隨著坑洞來臨離開了座墊0.5秒，有時車子角度過大的轉彎，把我推向了你的左肩，或者貼住了你的上臂，像是強力磁鐵的黏著，而你依舊靜滯。

　　交錯複雜的環狀道路將我們一層層捲進了車站的腹裡，我像加工廠的蔬果被刷洗、濾淨，最後脫水，輸送進入密封的機器巨響內；閉起眼以為會是新世界，但睜開後，卻仍暗黑一片，且脫離不了那軌道上無任何表情的隆聲。我被捆得更緊了，那些遠方趨向了我，那些近處的也越來越模糊。

　　緊得我失去擁抱的力量，或說勇氣，但還可佯裝聽見巴士車門開後的堅毅，再榨乾我咽喉最後一絲空氣，所以那些關於頻率、時間、節日的問語全部都隨著一口喘息消匿了，我們也沒見捕捉的試圖...因為我深怕，深怕你的無所適從，而我們像是互為競爭者般頑抗地靜止，卻也為對方顧慮著，誰都不想成為贏家，附帶太多回憶的贏家，那勝利也恐難刻成紀念。

　　於是，我們等待巴士再啟動的那一刻，作為開始也作為結束。

cehryl - Knock on W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