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轉彎(1) 101/11/03
人生轉彎的地方
這個過彎，轉的急勁，幾乎摔得粉身碎骨
還好，我還站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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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先生…你這個結果…還要再檢查一下喔，下周一還要再確認”
第一次聽到這種說詞，周末早上的我腦袋還沒反應過來
“是甚麼意思阿?”
“嗯…我們這邊是做快篩，那現在初步結果是陽性，所以還要請您再去醫院再複檢看看”?
“因為快篩是寧願錯殺也不能放過，所以也有可能進一步的結果是陰性”大概是看我臉色不對，那位有些年紀的檢驗師的先生(以前就是這對夫妻經營的檢驗所)趕緊補充道。
我佯裝鎮定道謝完走出檢驗所。在回家的路上，我拿著手機翻閱關鍵字【HIV快篩偽陽性】查詢的眾多結果。隨著手指呆版的滑動，我越發覺得自己不太可能是甚麼肝炎、服藥還是檢體汙染而造成的誤判結果，腦中轟隆隆的雜音也越來越不可收拾。
“只剩一個原因了”腦中反覆想著，這一年來口腔常常久破不瘉，舌頭側邊常莫名地疼痛，是不是我的體質改變了，所以才驗錯了?但我想起這一年來藉著新辦的智慧手機軟體而造成的生活改變，背脊不由得涼了大半。我開始思考如果真的中了頭獎，會是甚麼樣的情景。
洪水般的思緒倏地在腦中潰堤。我還能撐多久?發病起來會是怎麼樣? 會不會弄到同事都知道? 我要怎麼跟爸媽講? 我怎麼對得起我親愛的父母? 才再一起四個月的男友，知道了會有甚麼反應? 沒有保護措施的我們，他會不會也淪陷了?......
平常無神論的我，突然想到了四面佛。
以前我一直很有自信，相信碰到任何困難(例如就算是車禍斷了雙腳)，我都認為要靠自己的意志力與理性克服悲傷的情緒。三十年來也都沒有甚麼讓我一蹶不振的打擊發生(除了當兵的壓力以及一些感情的痛讓我低迷了一陣)。但是現在這種混亂的狀態，我的cpu快要燒掉了。我突然領悟原來這就是遭遇災難的感覺，這就是碰到人生轉折的反應，頓時覺得人心真的很脆弱。平常看到新聞報導誰車禍意外身亡，誰家父親得癌症舉家陷入困頓，這時想來，真的可以想像他們心中的痛阿。這是這麼令人難以承受，又多麼不堪的消息。
我在捷運站內亂晃，找不到去六福客棧的方向，像一隻蹣跚的蝸牛，每次被燙一下就蜷縮在原地，久久到不了目的。
“你在幹嘛呀?”男友的APP敲醒了我。
“嗯，可能會去運動吧~~”我心虛地按了發送鍵。
“那之後要不要來探我班壓?”
“嗯..我有點累，我還是回家等你吧，你下班回來找我好嗎?”不知道他有沒有察覺出我異於往常的生硬語氣。
四面佛今天有好多的信眾參拜，看著他們看不穿想法的臉，我想像著每個人的問題。
功名、姻緣、財富、健康，我看著參拜順序指引，心中想著我在最後一尊佛像前要說些甚麼。原來人類在最脆弱的時候，求神拜佛的心情是這樣。看著那些寫著【天威顯赫】【有求必應】還願的花籃，似乎過不久也會有我貢的花籃擺在上面，頓時好像出現一絲希望。
“有好多跟我一樣需要力量渡過難關的人”。這是否就是宗教存在的價值呢?我自以為的想著。
不知怎麼回到家的，意念的洪流還沒止住。我打開電腦，期望在男友下班回來之前能理出一些頭緒。
最令人安慰的，是看到了羅一鈞醫師的心之谷網站，有一篇【我可以活多久－生存的延長賽】，(http://heartvalley.blogspot.tw/2010/10/hiv.html)。原來如果好好服藥，壽命可能只比正常人少一到兩年。盡管想到這搞不好是安慰病友的說詞，但是對於現在的我，就像巴著一根浮木讓我從窒息的濁水中可以喘息幾口氣。
但是我還是落入無盡的悔恨。
男友回來，跟我說著今天工作上的種種，我支嗚回答，盤算著什麼時間點切入主題。
“老公，我昨天不是去檢查HIV嗎?”
“嗯?”他望著我，似乎窺見了暴風圈的靠近。
“我...，檢驗師說…我的結果有問題，快篩的結果是陽性的。”最後一句話我刻意說的鎮定。
他呆了一下，”你騙我的吧”嘴角還是上揚的。
“是真的，他們說下禮拜要我再去醫院檢查確認”
他看了我半响，然後臉趴在床上不知道多久。
我強忍住我的慌亂，跟他講我下午看到的資料，也解釋自己可能是甚麼時間點得到的。
“也有可能是我傳給你的啊?”我訝異他居然會先質問自己！他以前有無套的，也就一兩次而已，而且我還見過其中一個，相較於我，聽到這樣的反應讓我更加自慚自責。我心中迅速湧現他感染與否的各種可能發展。
＂如果你檢查是陰性的話，我會讓你去找別的發展，我不想耽誤你＂我口是心非的故作大方，但心中確不斷告誡自己我應該要這樣做。
思考了一下，他說不管他有沒有，他要繼續陪我。
我幾乎要哭了出來，但是腦筋的混亂完全不允許我專心哭泣。
如果他幸運地沒感染（那真的很幸運，因為剛打得火熱的時候我們幾乎天天都上演無安全的性愛），那我能用正常人的高度面對他嗎？還能夠有性愛嗎？甚至害怕彼此還會有性慾嗎？如果連欲望都不敢有了，我們的感情可能彌補這一切嗎？
如果他也有了，而且是我給他的，那我不是親手殘害了我愛的人的一生嗎？隨然他也沒有保護自己，但是都是我之前的輕忽僥倖，造成兩個人一生的改變。天阿，我感到了我30年來前所未見的歉疚自責。
不管結果是甚麼狀況，我都覺得極端無力，束手無策。
“陪我去唱歌吧!”我想跳脫這個快要當機的迴圈
“就我們兩個? 好阿”。
Ktv中的燈光音樂似乎有占據了部分的思緒。從學生時代以後就很少只有兩個人去唱ktv了，一首一首的歌唱得盡興，卻也勾起了許多過往的回憶。以現在的心情咀嚼過往的回憶，七味雜陳。
唱到半夜回來家裡我們放著剛剛錄的唱歌影像，搞笑的地方我們都笑了出來，幾乎是把剛才的每首歌又複習了一遍，可能我們心照如果還沒累到底，躺下去也睡不著吧。
等待禮拜一來到的周日，簡直跟一個禮拜一樣長。”以後再也不要在周末作檢查了!”我心裡咕噥著。做些沒有意義的事，就是想把時間熬過去，也不想在瀏覽網路了，我只想周一趕快再去驗，然後發現原來是搞錯了，我想我進入了創傷否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