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後宮甄嬛傳》看性的意涵

【新聞來源】101/11/29《中時電子報》「流量文學勢不可擋──我看《後宮甄嬛傳》」 

【後宮甄嬛傳】 

    電視劇《後宮甄嬛傳》自上映爆紅後，已一再地於兩岸反覆重播，而劇中的主角與經典台詞也都為人津津樂道，並為大眾所競相模仿。同時，此劇還被許多人衍伸應用於職場裡的求生術，上對主管討好其心、平行對同儕機巧應變、下對部屬呵護照顧。然而，此劇中的性意涵卻更是包羅萬象，鮮少有人細細討論。無論是劇中雍正對待嬪妃的態度，甚至是清代對性的壓抑都可從《後宮甄嬛傳》裡得窺其貌。 

    當甄嬛因故觸怒雍正，了解自己不過是純元皇后的替代品，因此在心灰意冷之餘決定前往甘露寺帶髮修行，終生不再回宮。於是甄嬛揮淚將親生女兒朧月公主送給敬妃撫養，帶著惆悵與憤恨的心遠離後宮，避開嬪妃間的勾心鬥角。甄嬛本以為了斷塵世情緣，就可安度餘生，殊不料果郡王的真情打動其心，讓她再次感受真情的存在。原本果郡王與甄嬛有機會常相廝守，卻因果郡王遭逢變故，生死未卜。再加上甄嬛懷上果郡王的孩子，只好想盡辦法力求回宮之機，好查出自己愛人遭害的原因。 

    為求回宮，甄嬛身旁忠心耿耿的貼身侍婢槿汐獻計，藉由與宮中首領太監蘇培盛結為對食(宦官和宮女的相互陪伴、戀愛、性行為)，進而製造甄嬛與雍正的會面之機，也開啟了廢妃回宮之路。甄嬛如願回宮之後，槿汐與與蘇培盛的對食卻為人所告發，他們被打入慎刑司受罰。甄嬛心急如焚意欲搭救兩人，卻不方便自己出面向雍正求情，於是只能透過交好的端妃向皇上說情。端妃與雍正的對談給了觀眾一個透視清代性文化的大門，窺盡在封建制度下的人們如何在性上被壓抑，以至於體無完膚。 

【存天理，滅人欲】 

    中國性學家劉達臨教授對清代性文化的觀察，曾下過這樣的定論：「清朝一統中國後，對政治、文化方面的控制一直十分嚴酷，對婦女的壓迫、對性的禁錮更達到中國歷史的頂峰。」他更進一步談到：「在性文化方面，最酷烈的不是『以刀殺人』，而是『以理殺人』，對女子的壓迫尤甚，『存理滅欲』的事在生活中大量存在。」 

    「存理滅欲」的根源正是來自南宋理學家朱熹所主張「存天理，滅人欲」，在此概念下，人需心懷禮教規範並躬身實踐，並去除一己的情欲。因此，婦女被教導要守節，所以才有理學家程頤說的：「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隨著此概念的盛行，後世之人奉為圭臬，對婦女形成莫大的箝制。到清代更是看重婦女的貞節，有四類婦女受此概念荼毒甚深，分別是：節婦(夫死不嫁，從一而終)、烈婦(堅持從一而終的婦女，丈夫死後以死盡節)、貞女(婦女承擔為未婚夫守貞的義務，未婚夫死後不嫁他人，守「望門寡」)、節女(未出嫁而男方死或其他原因，以自殺表明貞節)。 

    瞭解「存理滅欲」的來龍去脈對看《後宮甄嬛傳》的情節發展有莫大助益，尤其是當槿汐與蘇培盛結為對食為人告發入獄後，更窺探得出清代的性文化觀。在《後宮甄嬛傳》電視劇裡，甄嬛運用與端妃交好的關係，請其協助營救槿汐與蘇培盛。透過雍正探視端妃，見其桌上擺有孟子一書，於是開啟了如下的對話：

    雍正：「怎麼有興致看這個？」

    端妃：「孔孟之道大有深意，臣妾很喜歡。」

    雍正：「你既喜歡《孟子》，那你有何見解呀？」

    端妃：「臣妾讀《孟子》，方知朱熹之淺薄，朱熹妄稱夫子，雖被後人讚譽為程朱理學，其實全然曲解了孔孟之道。」

    雍正：「為何這麼說呢？」

    端妃：「孟子講：『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可是到了朱熹的嘴中，卻說：『存天理，滅人欲』。實在大大地不通。」

    雍正：「朱熹確有不通人情之處。」

    端妃：「宮中也是如此啊，如果按照朱夫子所說，那麼后妃怎麼能夠為皇上綿延子嗣呢？所以呀，臣妾認為說這樣話的人，必定是一個無情之人，與皇家的寬厚之德背道而馳。」

    端妃與雍正的一席談，打動了皇上的心，最後赦免槿汐與蘇培盛，並讓他們做結髮夫妻。從此一事件可看出「存理滅欲」在清代的盛行，甚至達到了巔峰。儘管在戲劇裡，雍正大發仁心，赦免太監與宮女，但實際的清代社會卻推波助瀾此一風氣，使得婦女們備受壓制與欺凌。 

【對愛情的期盼與追求】 

    看《後宮甄嬛傳》還有另一個切入點，那就是從原著作者的思路著手。原作者流潋紫(本名吳雪嵐)寫小說時，她的原始初衷為喚醒大家：「對愛情的期盼與追求。」儘管小說裡所寫的朝代不見於正史中，但改編成電視劇後，則成了清宮戲。在清代，性的壓抑對婦女是莫大的戕害，更遑論在封建的皇宮之中。當甄嬛被徵選入宮，就註定了她在感情的這條路上是崎嶇難行。 

    儘管在正史的雍正並非坐擁許多妻妾，但仍舊是一國之君，因此擁有三妻四妾並不為過。當一個丈夫擁有許多妻妾，自然是享受齊人之福，但相對於這些妻妾而言，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從《後宮甄嬛傳》可以看得出每個妻妾無不想獲得皇上的專寵，進而懷上龍種，以求在後宮位置的穩固。然而，皇上就一個並不像現代一夫一妻制專屬一人，自是難免有的妃嬪無法獲得聖眷榮寵。 

    再加上皇宮的生活單調，這些妃嬪必得透過看戲、養寵物狗、學習等來打發時間，以免寂寞難耐。這也就是在看《後宮甄嬛傳》的過程中，三不五時後宮嬪妃結伴看戲，或養寵物以自娛，甚至是於宮中花園行走瀏覽以打發漫漫長日。然而，在這當中不變的仍是人對愛情的渴望，儘管以上的活動稍可排遣寂寞與孤單，但仍比不上一個人的真情摯愛來得溫暖。 

    流潋紫掌握了這些妃嬪的潛在心理，透過後宮諸女對愛情的渴望，刻畫出一幕幕勾心鬥角的爭寵戲。說穿了，這的確反映出作者的原始想法「對愛情的期盼與追求」。當甄嬛位列其中時，自是難逃後宮爭寵的洪流。她已比其他妃嬪更享殊榮，可喚雍正為四郎，甚至以為雍正可以給她想要的愛情，但皇上終究不是專屬她一人。一旦失言或得罪於皇上，仍舊會失寵，並在愛情的路上重跌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