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需要．嗎

◇32.需要．嗎
　　H.K.睡到清晨酒醒，立刻匆忙趕回她的住處梳洗，然後搶在我之前進了公司，很有效率地重新佈置原本的會議室做為她口中所謂的「前進指揮所」。其實就是廣告拍攝期的專屬office。
　　我進入時眼睛為之一亮，電話、傳真機、電腦、列表機，甚至包括笨重的影印機等不管用得著或用不著的各種設備全都已經移入，分別設置在適當的位置。
　　我笑問著：「嘿，三十秒的廣告，有需要這麼大張旗鼓嗎？我怎麼覺得妳好像準備拍三十集的連續劇。」她則說：「古人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辦公室。」
　　「呵，妳可真會說。不過，挺幹練的倒是。」我又看了眼佈置出的工作環境，感覺滿意，問說：「是誰讓妳做這些的？」
　　「你呀。」H.K.回答得一付理所當然。
　　「我？」
　　H.K.立刻露出狡詐的笑容，用手暗指了指隔間牆另一面的多A辦公室，說：「一早我就接到他的電話，問我你到底願意了嗎？我回說你真是很難搞，要求這個要求那個……，沒等我把要求一樣樣說完，他就很急的說『告訴導演，我全面授權，請他看在和我多年交情的份上，務必前嫌盡棄，跨刀相助。』」
　　「呵，聽起來像是要拍武俠片。」
　　「反正他都這樣了，那我當然不用客氣，就替你決定了這一切。」
　　我一面聽H.K.說明，一面注意到今天的她不只在工作上力求表現，就連外型也有了不尋常的改變。她改穿合身、中性的襯衫牛仔褲，搭配一雙厚底的白色球鞋，身上配飾少了些，臉部的妝也比平日稍淡，頭髮則清爽的紮在腦後垂成一束馬尾，總的散發出一股青春活力的氣息。要不是剛從戶外進入，我會誤以為冬季結束，春天已經降臨。
　　於是我不問也能察覺到她對這項工作充滿著企圖心，和以往跟在大老闆身邊開車跑腿完全是兩回事。
　　為了幫助她很快進入狀況，我於是交辦了若干任務，首先就是聯繫包括攝影、燈光、美術指導等各部門的合作夥伴，敲定時間、簽立合同、傳送腳本、提報預算等等……。H.K.換了本全新的行事錄，認真記下這一切，最後問：「演員的部份呢？這應該也是重點吧。」
　　「演員的遴選交由大老闆和客戶方決定。不給多啦Ａ夢決策些事，他恐怕會很不開心，畢竟這是他的公司喔。」
　　「嗯。我會傳達。」
　　H.K.果然十分幹練的立刻坐進她的座位，拿起電話開始了聯繫的工作。不過卻也因為她的幹練使我突然愣住幾秒，發現自己雙臂一垂，沒事可做了。我逐漸理解做老闆的為甚麼總要裝忙——在這個空間領域，我成為H.K.的老闆，一旦她變得能幹起來，我的多餘就會被顯現出來。
　　我坐進屬於我的座位，很無聊的想著關於裝忙這件事。偶然，我發現我的桌面角落放著一只圓型玻璃魚缸，裡面養著一隻紅色帶著些微黑色斑紋的大眼金魚，在稀疏的水草間游來游去。坐在對面的H.K.看見我對於魚的疑惑，便把電話筒夾在臉頰與肩膀之間，一面繼續她的工作一面抽來便條紙寫了些字，然後遞給我。
　　「小紅是我從家裡帶來的，很想養在這，好嗎？」
　　我看完字條，微笑地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繼續欣賞小紅游泳。
　　
　　「嗨，初次見面。」小紅說。
　　「幸會。」我回答，然後問：「妳在做甚麼呢？」
　　「我打算拍支廣告呀。那你呢？」
　　「我噢……我在游泳。」我說。

　　工作進展十分意外地比預期中來得順利，一直到晚間六點為止，剛成立的「前進指揮所」陸續進出不少人，我順利與各分項部門的負責人都會了面，初步談妥合作的事宜，他們並且提報了各自的預算，交由我的副導演彙整。當中最明顯的收獲是，我接受美術指導的建議，尋覓適合的建築工地所搭建的樣品屋做為這支廣告的主場景。這樣做，著實可以省下了不少經費與時間。
　　「可是如果這麼做的話，你不就沒錢賺了嗎？」我開門見山跟擔任美指的阿正這麼說。
　　「別小看我了。地方我負責找，回餽當然是我收囉。」阿正說著同時，十分商業考量地朝我眨了個眼。
　　「哦。我明白……行銷中的置入性行銷。」
　　「哈！你最會編一些奇怪名詞了，不過這表示你聽懂了。……嘿，給建築外觀兩秒鐘的鏡頭，這應該不困難吧？」
　　「最多1秒。」我說。
　　「1秒看個屁啊！」阿正爭取著。
　　「0.5」我馬上打了對折。
　　「好，好，我怕你了，就1秒。」阿正投降地說。
　　多A這時候突然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滿面春風，很好，那代表他不準備和我陷入昨晚互毆的情緒中了。其實我也很擔心再見面時到底誰該先道歉，最好的方法就是當做那場不愉快從未發生。
　　他遞給我一個文件夾，打開一看，裡面夾的是一紙履歷表和幾張沙龍照。多A說：「演員敲定了，你看這個怎麼樣？」
　　我稍瞄了眼，並非甚麼知名演員或者模特兒之類的，不過純就外型而言，已經符合我的需要。
　　H.K.也湊過來興緻勃勃地看著，並且評論：「挺好挺好，用了這個我就不必親自上陣了。」
　　多Ａ敏感地針對這句話愣了一下，包括在場的我和阿正，也同時轉過頭，一同看向涉嫌不當發言的H.K.。
　　H.K.立刻表示不服，說：「幹嘛那種眼神，我的屁股也很上鏡頭好嗎。」
　　我趕緊打圓場：「對啦，不過我更需要妳在幕後做我的副手，那可不光是屁股好看就可以勝任的喔。」
　　「少來！」H.K.朝我白了一眼，狠狠把屁股放回她的座位。
　　「呵呵，還真是嚇壞我了。」多Ａ說：「那麼，既然你沒意見，晚上一起吃飯吧。方董約了，這位女演員也會到場。」
　　「呃，吃飯你們去吧。很抱歉我跟工作人員講好要開會，對嗎，阿正。」
　　阿正突然接到「開會通知」，停頓了大約兩秒，然後說：「對，對，時間很趕，工作內容又很複雜，我們必須通宵開會。」
　　「哦，那真可惜。好吧，你們忙，跟方董吃飯的事就交給我吧。」
　　多Ａ說罷，退出了辦公室。
　　阿正隨後也起身，朝我挑了挑眉，說：「晚上燒烤店開會啊，我先去訂位。」
　　等阿正也確實走出辦公室後，H.K.馬上很慎重地看向我。
　　「喂，你剛才說很需要我，是真的嗎？」
　　突然被H.K.以這麼侵略性的口吻一問，我愣了一下，而且感覺有點耳熱。
　　「呃……我指的是……做我的副手，你別誤會。」
　　「哈！」H.K.驕傲地回應：「我問的也是副手這件事，你才.別誤會了。」
　　我的耳熱瞬間漫延了整張臉，簡直就像魚缸裡的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