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我所認識的璐媚

一九七三年五月二十日星期日，我接到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使我驚訝不已，「甚麼，璐媚，她 … 她已離開這個世界? 不會的，不會的，你別與我開玩笑了。」但是確實、認真的回答不由我不信 :「是真的呀，我不是和你開玩笑的，她在昨天晚上凌晨一時許，因吐血暈倒，由救護車送往醫院後，雖然用氧氣急救，也不治斃命。」
 

這個突來的死訊，猶如晴天霹靂。回想起前天，正是前天，我們還在學校裏有說有笑，想不到過了兩個晚上，僅僅兩個晚上，她卻要與我們永別了。唉，在前天放學後，我在街道上還見到她的背影，像趕著去甚麼地方似的，在人群中穿插，她急促的腳步，使我倆的距離迅速加遠，她的影子猶如在黑暗中燃著的火柴，在人叢中漸漸縮小，最後竟模糊地消失了，她是否就這樣的消失? 就這樣的絲毫不回頭而去? 

五年的友誼，是何等的短暫，正如曇花一現，轉眼便成空。雖然如此，但是她臉上常露的笑容，令人難以忘懷。她蹦蹦跳跳，輕鬆活潑的影子，使人永留印象。她是一個天真而淘氣的小女孩，甚逗人喜愛。平日，她喜歡說笑，常伴著她，能令人感到快樂和幸福，每當你有憂鬱時，她會開解你，使你的身心重獲舒暢。 

她性沉靜，守規矩，勤學而且孝順，又肯幫助人，對於別人的是與非，她不喜歡討論，亦不願聽，這是她較一般人優越的地方。她有一輛形影不離的腳踏車，常在街道上飛馳，充滿自由自在的感覺。 

她甚愛護小動物，尤其是小花狗。有餘閒時，她喜歡繪繪畫或看看書，對朱自清的作品尤為愛好，她留意每篇文章所用的措詞及結構，故對作文章甚有心得，曾在本校獲作文比賽第三名，在雜誌當代文藝主辦的徵文比賽成績獲優異 ; 在繪畫方面，她也有擅長，曾獲本校聖誕咭設計比賽第三名，元朗市區衛生週中學組圖畫比賽優異獎，交通安全廣告設計優異獎 ; 此外，她對裁剪也很有研究，曾為親友縫製了多件合身的衣服。有時，她也參加旅行、露營等課外活動，以調劑身心。 

她做事有條理、仔細而且負責，器量大而不拘任何小節。 

她有獨特的思想，對「禮」有不同的見解，認為「禮」有時是帶有做作性和形式性，她告訴我，有一次，有人為她做了一件事，她心中十分感激，但她並沒有對那人說「謝謝」，她想，這是否是沒有禮貌呢? 心中的感激為什麼要說出來呢? 是否為了取悅他人?  她對於莊子的「量無窮，時無止，分無常」的見解甚為同意。她覺得一般人有一種特性，便是對事情不知清楚便亂下判斷，一日，她獨個兒到醫院去接她的嫂嫂和剛出世數天的姪兒回家，途中，她抱著姪兒，而她的嫂嫂以手攜著醫院用品隨後，她發覺街道上的人，各個皆以奇特的眼光望著她，有一個還說 :「年紀這麼少，便做母親了。」雖然各人都誤會她，但她並不逃避，仍然抱著姪兒前進，繼續觀察，結果都是與前者一樣。 

平日，她像無憂無慮似的笑容常露，但又怎會知道在她的笑容當中，收藏了不少的苦悶，憂鬱和恐懼呢? 她害怕中學會考的來臨，將其比喻為昔日中國的秋決，她憂慮考試的成績，目睹別人的進步，自己的退步而感到自咎，但她總不肯向任何人吐露，只是暗藏心中或對日記傾訴心聲，要是身體有不適，也不對父母說明，她這樣做，是否不願親友為她而感到不安和擔憂呢?  

唉，一朵含苞吐艷的鮮花，就這樣的凋謝，一個知己的朋友，就這樣的離開我們，所謂「善人君子，難得易失」，五年來甜美如夢的生活，如今終被那電話驚醒，餘下的只有慘淡的回憶。

 雖然說她已和我們永別，但是她的倩影仍永留在我們的腦海裏，她送給我們的快樂和友誼，我們是不會忘記的。


(後記 : 是日 820 ... 上傳一篇四十五年前的悼文，此文章的作者為 Yin P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