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詩有益，無疫

1
「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遊。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

宅在家防疫，閒來無事突然想到，陶淵明在〈歸去來兮辭〉裡的這一句，你不覺得竟十分吻合現下嚴峻疫情下的台北生活情景嗎？

現在可能有很多人都不看古文了，或是一見到古文就頭疼，好心的我不揣鄙陋，就幫大家白話一下這句子。我想它的意思大概是這樣子的：

「大家都回家去吧！請斷絕與外界的交往與出遊。外面的世界如此險惡，實在與欲保持內心純潔的我們有所相違，難道你還想駕車出去追求些什麼樂子不成嗎？」

隨處可見的小人皆不好惹，小到肉眼看不見的敵人又難抵禦，宇宙浩瀚，量子難解，歸去來兮吧，還是宅在家就可以救台灣最簡單。
 

不得不驚訝於1,600多年前的文學家竟可以精準的描寫出1,600多年後的台北疫情下的生活場景，於是我回想著曾經讀過的詩詞中，除了不願為五斗米折腰的五柳先生的這首〈歸去來兮辭〉外，還有哪些句子是可以與現下生活相互呼應的呢？

 

2
當我這樣想著時，直接浮現腦海中的是陳子昂的〈登幽州臺歌〉，詩中的「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那一句。

近日上下班經過捷運的地下連通道時，都會不自主地將雙眼望向與連通道相接的商場地下街，不是因為那兒莫名的出現了什麼狂人，或是發生了什麼駭人之事而吸引了我的目光，反是因地下街裡全然的空寂，毫無半爿生氣的緣故。

人群突然罅漏於沙漠，聲息驀的蒸發於曠野，這空空如也的景象太特別了，繁華裡的廢墟，喧囂中的寧靜，一份末世的情調，一段凍結的光陰，再加上一襲無來由的悵然的失落。此時，若是對著地下街高聲吶喊的話，那回聲該是可以繞樑三日不絕於耳，也許該是可以直至永恆。

我想我可以對陳子昂的那句「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有所體會，此時除了「念天地之悠悠」外，恐怕真是只能「獨愴然而涕下」了。

3

再想著的是柳宗元的〈江雪〉，詩中的「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踪滅」一句。

世道雲譎波詭，人們相識不相見，相聞卻無應，全都跑到了虛擬世界中相互取暖與問候。「Sexy Tea」、「Lion King」、「校正回歸」、「3+11=5+9」……，等待新創生的疫情新詞，成了民眾每日生活的小確幸。

熟悉的世界已離我們而去，我們必須學會獨自與自己相處。或是學學李謫仙的〈月下獨酌〉：「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即使一人也可以暢快痛飲。

或是感受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的情懷：「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無爲在歧路，兒女共沾巾。」與親人分隔兩處時，可別徘徊於憂傷之中，就像是相戀的男女愛人，任悲傷的淚水打溼了衣裳。

可知，真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寂寞。咫尺天涯，風流雲散的寂寞果是悽悽慘慘戚戚，最是無法承受。

(所有照片：三級疫情下的台北街景，皆為上下班行經隨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