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信給孩子16

那天你不慎摔倒，你媽媽透過MSN跟我說你小小的牙齒咬破嘴唇流了不少血，她驚慌失措抱著你在客廳走來走去，止血了、你不哭了，但她的情緒仍舊洶湧。「我好慌。從沒這麼慌過。」雖然我不在場，但聽她描述就能知道她有多害怕讓你跌傷。如果是她自己的話，她肯定說得輕描淡寫，甚至根本不會跟我提起，等我自己發現了才若無其事地解釋。她是個有點男孩子氣的堅強女孩，不怕痛、不怕傷，令人擔心的事情來到眼前她連大氣也不會喘一下的那種堅強女孩。

但看到你受了傷，她手足無措；看到你好快就接受安撫、破涕為笑，她連聲說「寶寶真的好棒、好堅強。」這些成長的小小過程，我希望你都能知道，因為這些枝微末節的記錄，不只是屬於你的成長軌跡，也是我們的。將來你會知道，不管多不起眼的小地方、多細微的學習成長，我們都為你感到驕傲。

你好棒，表達情緒的哭泣往往不會太久；你好棒，聽得懂我們話裡的情緒，當我們低迷嘆息，你竟會主動靠過來撒嬌；你好棒，自己玩得很開心時會尖叫吸引我們注意，跟我們分享你的喜悅；你好棒，當我們還在心疼你紅腫的傷處，你已經又開始忙著嘗試新的挑戰，在沙發上越爬越高……

想著你，只要多想一點，鼻頭就會不自覺酸起來，眼眶就會漸漸濕潤。

我是個不勇敢的人，有嚴重的懼高症、非常怕鬼、一點點痛就哇哇大叫，對於任何我不熟悉的事物，也都缺乏挑戰嘗試的勇氣。別說跟你比了，跟你媽比我也差了一大截，尤其是怕鬼這一點，每當一起看恐怖片時，詭異氣氛一來我就會馬上躲到你媽的背後去，還會緊抓著她的手不放。

人生上的所有選擇也都是如此。因為害怕、因為膽小，所以我總是挑選安全的、好走的、不會帶來傷害的路走。別說是傷害了，可能會帶來責備、帶來質疑的，我都會盡量避免，因為就連被父母說幾句我都不想。我只想要安穩地過日子，並不是特別喜歡念書但還是一路讀到大學畢業，並不是很情願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但還是守著一份薪水哪裡也不敢去。很多冒險的計畫，總是在心底想想就直接放棄了，很多想完成的夢想，也一直停留在夢的階段。不敢去做，因為我害怕跌倒了，會痛。

還好，你是個勇敢的孩子，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歹竹出好筍吧。

看著你，每每都會情緒澎湃，不只是因為你好棒，更是因為你讓我看到了我自己有多麼彆腳、多麼沒用。人家都說小孩之所以天不怕地不怕，單純是因為無知，因為不知道受傷會有多痛，所以才會什麼都敢去碰去闖。但其實這樣的說法更清楚揭露大人的軟弱，光會拿痛來阻止自己前進。孩子啊，我看等到你學會走了、會跑了，甚至跑得比我快了，我還是會像現在這樣在原地踏步吧。

李李仁說，「孩子將來會懂，爸爸不是萬能的，但希望他記住，我最厲害的樣子。」我不免開始想，我有什麼最厲害的樣子可以讓你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