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喊與細雨 part 2
失魂落魄的B心早已被帥氣西藏導遊扣留在布達拉宮,像經藩在風中劇烈轉動飄盪。透過網路及手機,黝黑精實的高原男子迷人的笑容及身軀,也一路尾隨進入了永和的十樓套房。
B的女友至此還被蒙在鼓裡,每天認真的上班賺錢。苦口婆心的朋友們,紛紛勸B一定要分手後再去上海赴約。B的女友知道一切後,雖然悲傷不已,卻還是說她願意等待,並邀請B寒假期間和他一起回歐洲過年,旅費由他全程負擔。這樣的深情,並沒有打動B,她的身體與心靈都在全心呼喊,渴求一面大霧的湖泊。
因飢餓太久而脫水的人是不能馬上大量進食的,然而這對瘋狂的愛侶哪能顧慮那麼多。從上海一路玩回西藏,他們早也作、晚也作,輕柔的作、狂野的作,像古老優良血統的駿馬,經年桎梏後被放逐到肥美寬闊的草原,跑到筋疲力盡、雙膝發軟,直到馬蹄磨損而疼痛不堪,在草原上留下鮮血的印記,猩紅快感,感覺甜美無比,寧願死在對方手掌裡而無憾。
從上海回來的B就這樣來到我新竹老家的房間裡,深夜坐在冰涼的木地板上,向我訴說這些細節,心神喪失的程度讓我和另外一位朋友交換了「B根本是中邪了」那樣意味深長的眼神。一方面我告誡他回台北後要記得去婦產科保養一下,一方面心裡卻覺得,這樣做過了,青春應該無憾了吧(乾笑)。
就在他們甜蜜細心規劃未來時,沒想到劇情卻直轉急下。
「我女朋友說她懷孕了,暫時還無法分手」
「其實我女朋友是我老婆」
「我的小孩已經五歲了」
「我全家人都支持我老婆和小孩,說如果我要離婚的話就要趕我走」
「我要把所有名下財產都留給家人,放下所有,身無一物的去找你」
「可能的話,你願意等我兩年處理這些事情嗎?我暫時還無法離婚」
這些地雷接二連三的引爆,將B的生活搞得一團糟,身為好友的我們也接應不暇。一天比一天還要勁爆的事實雖然讓人有「現在是在演哪齣」的精采,卻也快速隨著後續說法顯得俗濫而讓人不耐。
數月的徬徨、交戰及煎熬,確認這個雖然帥氣、自學有成,卻不具備西藏以外地區經濟獨立的能力,離不了婚還缺乏成熟男人智慧後,B毅然決然的放棄這一切,回到去西藏前辭職的那間公司任職,繼續從前那份穩定而薪水豐厚的工作。B的女友還在等待,給予適量的關愛、呵護與照顧,但是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B放棄了西藏愛人,不代表不愛了,是知道不能愛、無法愛。
聖誕老公公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為30歲的我們送來義無反顧的熱情及愚勇,只送來微妙境遇迫使我們思考,自己歷經悲歡離合所累積的些微智慧,用來抵抗頭上不斷飄來的烏雲,懂得適時撐起一把遮風避雨的傘,保護自己所建立的核心價值與世界觀。試圖用這卑微智慧,縫合傷口,努力的抵抗洪水海嘯,不讓自己受傷,不讓別人受傷,想辦法活得更圓融,想辦法去理解愛及那些隨之而來的。
B搬到另一個房間,台北邊境,秋天的雨還是下個沒完。淋過情慾的細雨,曾經呼喊過真愛,如今孑然一身。依舊是我們這些沒用的好友陪伴度過人生幽暗時光。只是,我也還在想,這樣「不停地愛不停犯錯不斷地悔改」的路,究竟要通往哪裡?
註:標題借愛自余華的書名《呼喊與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