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6-30 18:33:47夜樓

【The Summer】07-染碧

 

0714 The Summer指定祭-馥櫻指定

.背景:古代日本

.走向:淡,無關同人

 

  那天,她聽見世界崩解的聲音。

 

  長崎的海風帶著一絲絲鹹味,縈著人們的鼻腔,那女孩走下商船,髮如黑緞般柔軟,淺褐如琉璃的眼眸凝視著這片陌生的土地,來往的商賈以好奇的眼光打量著女孩的扮相,怪異、奇特、從未見過的緞面洋裝,在長崎的風下,款款擺動著,如畫。

 

  女孩笑靨如一朵怒放的紅花,艷麗而眩人雙目,小小的梨窩,以及西方血統特有的白膩皮膚,女孩撥了撥因為海風而吹亂的長髮,甜甜膩膩的聲音在父親耳畔說道:「讓我一個人去逛逛。」

 

  父親微微一笑,不再說什麼,遠從荷蘭來的商船,經過舟車勞頓,也該是稍作歇息及補給,何況等會還有些事情要去辦妥,難得女兒有興致,放孩子出去也好。

 

  女孩踩著興奮的步子,一襲華麗的蕾絲洋裝在鞋旁畫出優美的弧度,路人頻頻注視著女孩的背影,清靈而雅致,就像一個仙女似的,那澄澄的耀眼,更是攫人心神。

 

  女孩興高采烈的逛著異國的風光,果然這兒的景色跟書上說的不同,什麼蠻夷人帶著武士刀亂砍人都沒見到,眼前的無限美景,低矮的和式小屋,親切可人的老少,除了眼光怪了些,一切還是美好如詩的。

 

  一不小心,她撞上那女孩,本來是要趕回藝館的腳步慢了下來,她低身望著女孩的臉,連忙說道:「妳還好麼?有沒有什麼地方受傷了?」

 

  女孩揉了揉發紅的鼻尖,茶色的大眼睛一瞬也不眨的盯著她,以略帶生澀的日文說道:「姊姊我沒事,妳是誰啊?長得眞漂亮。」

 

  她的臉因為這句讚美而泛紅,抬起象牙般的手撫上女孩的頭髮,輕輕的、柔柔的,帶著一點兒寵溺的味道,攏著女孩微亂的髮絲,多麼美麗的顏色,多麼柔軟……

 

  「我的名字叫艾薇,姊姊呢?」驀地,女孩眨著褐色的眼眸,毫無城府地問著。

 

「艾薇?他也是喜歡薔薇的……」她頓了頓,意識到自己蹉跎了太多時光,連忙向女孩說道:「姊姊現在要回藝館,如果妳今晚有時間,來藝館找姊姊吧!我看再讓妳帶個什麼小玩意回妳的國家當紀念……」

 

  她不知道的是,女孩帶走的,是她永遠不願給予的,不能亦不願……

 

 

  步伐有些微亂,她在和室裡練著繁複的步子,七瀨跪坐在她跟前,雙眸翦秋水,盈盈地像是一泓深潭,柔柔雅雅的聲音說道:「妹妹,我也快三十了,我離開以後,藝館就交給妳了。」

 

  她轉過身看著七瀨,後者甜美的笑靨像是得到了世界,她停下舞步,問道:「七瀨姊,妳要嫁人了麼?」

 

  端坐好身子,就像是初入藝館被姊姊們所教予的,一代一代的傳承,屬於芸者的風華。

 

  七瀨仰首,茶色的水眸對上她的,柔軟的嘴角揚了揚說是,「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二十五就嫁人了,當初嬤嬤讓我帶妳完後就離開,那時早就是不合禮法,而今妳也二十一,是個能獨當一面的芸者,而不是半玉了,我也是時候該走,旦那今天會帶我回荷蘭。」

 

  她微笑的向七瀨道了聲恭喜,接著再送七瀨離開,從始自終,笑容不曾離開那張美麗的臉龐,直到拉上木門,她才覺的臉上的笑容有點僵,但她所學的一切,不容許她把笑容輕易剝離。

 

  是嗎?連七瀨姊都離開了?她喃喃地說著,以一種聽不出的語氣。

 

  想不起來以前是怎麼被七瀨姊訓練的;想不起來許久前是怎麼因為跳錯步子而挨打;想不起來曾經她們很快樂很快樂的笑著──七瀨說她喜歡薔薇,她笑著問薔薇生作什麼樣子?……那天,他也說他愛極薔薇花,似偶然的非偶然。

 

  曾經的曾經,剝離得輕易。

 

  不願意去明白的模糊,總有一天會明朗如鏡。

 

  身著一襲綢緞織就的淺綠色和服,不盈一握的纖細腰肢以一黛色的腰帶束起,隨之墜飾一旁的是碧色的玲瓏玉環,據說那是從遙遠的中國運來的上等貨色,她抿著嫣紅的雙唇,想起贈與她的那人,嘴角微微牽起一絲笑意。

 

  任丫環婢女為她勻上粉色的胭脂,淡掃蛾眉,她螓首微偏,柔荑攬著鐫刻著紋路的菱花鏡,一雙奪人心神的丹鳳眼浮上薄薄的霧氣,深深淺淺、淺淺深深,由灰而深,渲染般的玄色眸子是一泓潭水,讓人永遠像身處五里霧中,捉摸不透。

 

  持著一素白紈扇,上面繡著細緻的月季花,彷彿在手上盛開,吐露屬於季節的小調,初夏時分雖無那份溽濕難耐,仍平添一份燠熱,潔白如象牙的手搧著清風,她慵懶的倚著軟墊,有種優雅的明媚,這是在其他人身上難以找到的,雖然衝突但卻巧妙的融於她身。

 

  沒有人懂得,那雙水眸承載的不是眼前的風華,而是啊,而是啊……

 

  退去多餘的人們,沒了嘈雜的人聲充斥在周圍的空氣,她感覺心底一緊,有種莫名的壓迫,似乎在說些什麼,她不願知道,她不願懂。

 

  挺直而嬌小的鼻尖,嗅入瀰漫在榻榻米中的竹子香味,清新而淡雅,沉醉在這份靜謐中的她,忘卻了時辰與塵世喧囂,轉瞬間,似乎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她端坐著身子,替自己盤起一個優雅的髮髻,餘下垂肩的青絲含著皂莢的氣息,不似香精那樣矯揉──他是不喜歡過於造作的。

 

  簪起一隻銀製的步搖,在行步間叮叮噹噹的,如詩,又似一首短歌,她抿著紅唇,緊張的吞下一口唾液,這雖不是她第一次演出,卻是那人頭一次來看──她說過,她想在他面前跳舞。

 

  整了整白色的衣襟,將厚重的腰帶推整至身後,掛著萬年不變的甜膩笑容,藕臂拉開紙糊的拉門,纖小的足踝踩婀娜多姿的蓮步走出,娉娉婷婷。

 

  左手置在褄帶上方,她優雅的向眾人微微福身,勻上白色粉底的臉龐掩不住見到他的欣喜,她招去站立在他身後的酌婦,親手斟了杯清酒給他。

 

  他凝視著那雙勾人心魂的丹鳳眼,將那清酒一飲而盡,由衷的讚美道:「妳今晚很好。」

 

  那句話竟似醇酒般醉人,粉白遮掩住酡紅的麗顏,她揚起一抹微笑,向他恭恭敬敬的再一福身,接著退到七瀨身後,喚道:「お姉さん……」

 

  似乎有什麼默契般,七瀨持著一折扇,跳著簡易的舞步,她在七瀨的開舞後,輕盈的踩著較繁複的步子,翩翩起舞,如春天的蝶兒飛錯了時令般,初夏方展現出她的艷麗。

 

  藝館的客人看的痴了,待她轉完最後一個圈子,連忙鼓掌了起來,小小的藝館充斥著熱鬧的聲響,她悠悠地頷首,美麗的臉龐漾著愉快的氛圍,她來到那人跟前,靜靜地跪坐他身旁,一旁的丫環端來一些瓷製茶具,接著端來一壺滾燙的開水。

 

  她用茶巾擦拭了所以茶具,動作細膩而謹慎,取來茶末二三勺置於茶碗中,注入滾燙沸水,柔荑用茶筅輕輕攪拌冒煙的茶水,直至碗中茶湯泛沫,這才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請用,水戶大人。」銀鈴似聲音喚著,將他稍稍恍神的思緒拉回,他勾起一抹微笑,靜靜的看著她,不語,或許該說是無語。

 

  她疑惑不解地凝視著那人的臉,卻發現好模糊、好模糊,就像是暈開的畫布,失了輪廓,那玄色的瞳仁,如濃墨、淺黑、深灰、灰白,一圈一圈,水波仍生……

 

  似乎聽到了什麼,不願去懂的過去,嘗試褪去,卻也抹不去的痕跡。

 

 

  又似乎是那重重拍打拉門的聲音,一聲一聲接連不斷,夾雜著谷川細小的叫喚:「佐藤小姐,時辰到了,該換妳出來跳舞了。」

 

  她聞聲,輕輕拉開木門,脆如銀鈴的聲音有點顫抖,甚至有些走調:「水戶大人今天來麼?」

 

  「水戶大人?佐藤小姐,妳是不是還沒睡醒?」谷川軟膩的聲音越來越小,接著無意識般囈語道:「也難怪,今天是妳最後一天了……」

 

  靜靜的,她將那不曾離身的玲瓏玉環解下,溫潤如它,合該不是那樣冰冷、寒透人心,她纖白的十指緊握那墜飾,像是想捉住什麼易逝的記憶,只是徒然。

 

只能悽悽惻惻地漾著一抹微笑。

 

 

九年前,他來這裡,卻不如預期的只為妳。

妳其實都知道,他一直不存在於妳的世界,那過分渲染的碧綠,也該是夢醒。

 

他們從眼前離去,極輕易極輕易,像是輕點池面。

 

人間何事,怎堪惆悵二字?

春光旖旎,再回首,萬籟俱寂。

 

 

 

 

.後話:

 

  話說,應該知道佐藤小姐是個芸者(げいしゃ),所謂的最後一天,是三十歲的退休年齡,這是一個很淡很淡的故事,或許從頭開始就是南柯一夢,沒什麼很大的起伏,但是我希望能達到馥櫻要的「淡淡的、輕輕的、憂愁」。

 

  不小心把兩者之間,寫成三人了啊!如果說兩者說的是七瀨和佐藤這樣算嗎?(驚望)話說佐藤不願意被艾薇帶走的是水戶和七瀨:)然後水戶寫到後來發現他有外國血統?

 

  七瀨是艾薇的母親,其實在寫「多麼美麗的顏色」這句時,佐藤就已經想起什麼,只是沒多加深思,直到自己獨自一個人待在和室,她大抵也了解了什麼,只是下意識不願去懂。

 

  他們走了,就像點水似的掠過。眼前風光似錦,也只是一種假象。

 

  希望眾位看倌喜歡,也希望馥櫻接受這份微薄的禮物(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