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課題

事件裡有兩個人，一個是忙於生計、情感表達有障礙的老先生；另一個是最近面臨自我建立和外在制約世界的老大。

昨晚老大一回家就情緒不對，我猜測她最近壓力過大：姑娘參加一堆比賽，要在兩個月內比中小聯運游泳比賽、校外作文比賽、校外JHMC數學競賽，外加校慶運動會的個人一百公尺、四百公尺接力和大隊接力，這丫頭就是不比則已，一出征一定卯起來準備，加上當了一年多的班長，開始顯露疲態，對一些班務的煩瑣和人際的紛擾開始厭煩，前兩天她已經寫聯絡簿跟老師反應，這小姐可直接了當，在上面直接寫上：「I HATE TO BE CLASSLEADER!」八成把老師嚇壞，聽說老師立即約見，答應下回會跟同學反應讓她卸任（上回全班壓倒性全數通過選她做班長，她已經回來哀號：「老師說我大概會做三年班長啦！」）。

情緒低迷的老大拼完回家功課後，說要用電腦寫美術功課，老媽媽很識相，自己找一個小角落躲起來，遠離風暴。老先生意外早早返家，九點多微醺回來，先是跟我聊起工作上的大問題，又談到好友娶妻之事，他大概瞄到電腦螢幕(視力這麼好作啥!)，突然冒一句：「妳開msn做什麼？」老大立即把msn關掉，老先生又說：「妳這樣關掉不禮貌，應該跟朋友說一下再見。」老先生完全沒訓話或指責的意思，純粹好聲好氣的跟老大說話，誰知道老大反應激烈，居然大哭失聲，跑回自己房間鎖上門，我們兩老都愣住，我心想：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大反應！

跟去老大房間敲門，她停一下才讓我進去，抱住才剛要問她，姑娘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還來不及說什麼，老先生也跟進門。隔壁房的老二出聲湊熱鬧。我心想：先擺平老二再說。留他們父女去溝通，轉去老二房間讓她準備刷牙睡覺，先解決一個是一個。

忙完老二，到房間一看，老大又哭的稀里嘩啦，老先生好言解釋。唉，一個是莫名其妙捅破蜂窩的老先生、一個是青春期荷爾蒙失調的女兒，父女倆可僵住了。老先生其實是在教養小孩上比較開明和信任她們，拿電腦這件事來說，我這「高壓極權統治」的媽媽傾向管控電腦使用，想拖過國三基測之後，才把電腦搬到女兒房間，我不想去處理「掛msn上聊天」和「可能交上網友」的潛在風險。老先生則提出「自我管理」的理論，主張讓她學著管控自己的時間和學習正確使用電腦。兩老溝通後，我也覺得他言之成理，決定放手一賭。（雖然心理七上八下，怕得很。）但印表機和掃瞄器只有我房間有，老大和我都懶得大工程搬動，暫時她還在我房間使用電腦。

我想她有這麼大的反應，一方面是心理有壓力，擔心功課無法即時做完，另一方面她又怕用msn被罵（其實她是用msn跟同學問問題。），心急就趕快關msn，也沒想到跟爸爸解釋她為何用msn，反正時機心情都不對，老先生誤踩地雷，引爆小姑娘的情緒壓力槽。

老先生好聲解釋，姿態極低，還問女兒：「和解好嗎？」死丫頭個性硬，就是搖頭不理。可憐的老爸爸只好摸摸鼻子下樓去看電視。我可沒這麼好的修養脾氣，馬上數落她的態度，這小孩也妙，老先生不行說她，老媽媽罵她倒乖乖聽訓。理由居然是：「他平常又沒空理我們，現在又要管。」唉，臭丫頭孩子氣，還不懂老先生是疼在心理不會表達，這男人一路被錢追著跑、回家只能攤在沙發上喘噓噓，那來力氣管家務，八成也相信老婆的八爪功，心有餘而力不足。老大以一個孩子的感受，可現實的很，你沒付出時間和情感，咱們就不算談心的夥伴，她可以讓老媽媽又吼又叫，還是成天跟老媽媽說：「媽咪，我好愛妳！」但老先生才說她一下就打算「揭竿起義」了啦！

我看著兩方的反應，一方面同情青春期怪獸的建立自我過程的辛苦，養了一個開始思索「讀書何用論」和「獨立思考遇上官方壓抑統治時該如何是好？」的小孩，老媽媽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能開始去思索這些問題，表示她真的學到一些東西，但會有這種困擾的小孩，註定會走上一條較坎坷的道路，會提早面臨：忠實面對自己或是隨波偷生的課題。她的成長，開始脫離童真和單純，接下來會是一連串艱難的選擇…。做父母的開始只能在旁邊乾著急，路終究要她自己獨行了。另一方面我也替老先生叫屈，這男人什麼都好，就是沒時間表現自己的好，做為他的親人真的要自己去想像他的好，要扛一家六口的未來不是那麼容易，人生當然有比重上的選擇，我想他選擇去挣一個未來的希望，眼前他沒法子去管。對或錯？見人見智，他也付出代價了。

我一直在想：平衡如何取得？時間的壓力很大…。旁觀者雖贏一個清字，但也往往使不上力…。昨晚的事無寧是一個提醒，要來想一想如何搭一座橋。這事工程耗時費力，我得想想。開始頭痛了啦…

2008/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