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旅行

「旅行，讓我感受到自己的存在」！這是我在清明節的午後，啜飲著肯亞圓豆咖啡，整理2006年巴黎之行的筆記時，突然有的感觸。

我所謂的旅行，與觀光旅遊是不一樣的。2003年隻身在德國時，曾經打著越洋電話跟當時的女友談論旅行及旅遊，當時我雖然知道自己的所謂「旅行」是怎麼一回事，但仍無法用具體的方式描繪出清晰的輪廓，就像搭車在熟悉的城市裡，透過車窗望著迅速掠過眼前的熟悉街景，你知道那是哪裡，但卻無法看清楚門牌號碼說出確切的地址。

或許在幾年後的今天，我還是無法用語言或文字的描述方式，讓旁人清楚知道我對旅行的想法，但在這些年累積了更多的旅行經驗後，我終於知道透過旅行我得到了什麼。如果有人的成就感是得自於工作的成就、他人的肯定或物質上的獲得，那我的成就感就應該是從不斷的挑戰陌生環境、融入異地生活及從異國文化得到滿足。雖然我在工作上獲得的肯定也絕不少於一般人，但似乎每隔一段時間，我就像是沒有目標般地患得患失，一直試著用新的嘗試來滿足自己；這時我就知道，也許應該去異地旅行了。

很多並非嗜旅行成癮的人，應該也有類似的感覺，當長時間面對相同景物後，會有思緒停滯及提不起勁的感覺，所以人們認為應該利用旅行的機會去充充電，refresh一下身心狀態，就像用相同姿勢站久了會腳酸一樣，轉移一下重心甚至坐一下，馬上就會有不同的感覺出現。但若是旅行成癮的人，渴求的並非只是轉換身心狀態，而是更深層地想要為自己加進些什麼！是營養補給品還是毒品？不是只要眼睛看耳朵聽舌頭嚐鼻子嗅，還要自己的身體起些反應，讓自己暴露於不安的環境以分泌更多腎上腺素，進而從克服每個關卡後得到滿足。

我很喜歡迷路。並不是有自虐的傾向，只是喜歡未知的驚喜及不按牌理出牌的樂趣。我無法像Alain de Botton一樣，在自家附近來一趟扭轉習慣之旅－用嶄新的視野觀察早已熟悉的生活週遭－但我喜歡跳躍式地穿梭於不同時空環境，喜歡陌生的空間帶給我的無限想像領域。不過不可否認的是，能用與平日不同的心境模式走看每天生活的範圍，確實是簡單又不花錢的旅行方式。其實任何一趟旅行，需要的也是這種勇於改變及接納的態度，就像新生兒看世界一樣保持十足的好奇心，唯有這樣，旅途中的任何枝微末節的瑣事才會充滿了樂趣。

在捷克中北部的大城Hradec Kralove，我誤刪了在Prague四天內拍的數百張照片，曾經一度懊悔到想再回去Prague待個幾天補拍回來，不過幾分鐘後我已經坐在露天餐廳喝著啤酒吃著大餐，釋然地計畫我的下一個停點！旅行最有意思的其中一點，就是你要不停地與自己對話，說服自己、鼓勵自己、讚美自己，你不能沉浸在某個時間點的情緒過久，你必須一直保持流動地狀態，就像河流可以讓水中的砂石沉積，但還是要繼續流動。當然人的心靈都有承載事物的極限，適度地捨棄才能繼續獲得，這是我在旅行中學到的另一件事。

坐在移動的車廂中凝視窗外，讓自己像是一道閘門一樣接收外界訊息，也讓訊息自然流出；生命本身就是處於流動的狀態，大多數人平時都一直努力想抓住些什麼，以為自己的生命留下註腳，就像觀光客想用相機拍下所有新奇的畫面以供回憶，但卻忽略了畫面背後的故事及景像帶給自己的衝擊。真正能長久留駐的東西，一定是具有特殊涵義，而那涵義又切中觀者的經驗或感觸，即使只是匆匆一瞥，長留記憶中已然足夠。在Rotterdam港邊的前衛建築咖啡廳裡享用過下午茶後，步出戶外正好遇見夕陽從雲層裡射出，整個絢麗多彩的天際下有著矗立遠方的白色斜張橋，我用力地望著這幅不可多得的美景，將其印入我的腦海裡；同行的友人問我在幹麼？我說我在拍照！用眼睛當觀景窗，儲存在腦中記憶體。這是屬於我的感動時刻！

旅行，讓我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也或許可以說我從旅行中學到許多看待人事物的方法，建立屬於自己的處世哲學。我很慶幸曾經拋下打卡般規律的生活去旅行，而且還不只一次；在那段確認自我、建立自信及磨練經驗的時刻，旅行是我的良師、益友，而我更願意一直保有挑戰陌生環境的精神，繼續做各式各樣的旅行，繼續追求存在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