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盡的柴。】

也就是那邊，幾乎是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但是總是下意識的騙自己很遠，久而久之似乎真的就那麼以為了。

小爍試圖從文字中，影像中，生活中，試著去感受什麼是快樂。例如發現原本會被當掉的科目六十分過關，不知道丟在哪裡的錢包突然在背包裡出現，原本以為會沒位子的電車突然有了位子。小爍發現，快樂好像也就是，不難過的情緒而已。換句話說，那只是滿足的另一種表現而已。

拿起了鉛筆想在紙上寫點什麼，但是靈感總是在拿起筆的那個瞬間躲藏。抓抓頭，他又把筆放下了。

整個原本就不算多人的小鎮，入夜後除了圓的不像話的月亮，好像也沒有可以形容的地方。小爍點起菸，坐在機車上，默默的計算自己還有多少的箱子要拆。每次這個時候，他腦海就會跑出另一個畫面，就像是分割圖，國小的同學正在外國參加他沒去過的嘉年華，國中的同學正在台大準備期末考，誰誰誰，正在幹麻，正在過著比他順利的人生。不過他能做的，除了嘴裡罵罵髒話，把菸捻熄以外，好像也不能有什麼反應。那只是想想罷了，小爍每次都跟自己說。

好久沒有說話了。

很納悶的，小爍無法理解為什麼大家都可以這麼快樂。久久吃一次牛排，別人可以在臉書上開心的發動態，但為什麼自己感覺跟吃乾麵沒有兩樣？偶爾夜衝，人家可以開開心心的用熱血詮釋人生，但為何自己卻覺得，那樣好累喔？而夜唱又如何呢？那也不過是換個時間，去唱歌而已。如果聊天能夠帶來所謂巨大的快樂，那到底要說些什麼呢？人何其自私，總希望自己講的能多一些。我並不介意，小爍是這樣想的，人總是希望當說話的那一個，並從這個過程中得到可能開心，可能炫耀，可能發洩，可能逃避等等的情緒。

到底怎麼快樂的？或者說，到底怎麼感受快樂呢？

小爍想起系籃第一次贏球的時候。說實話，那時候所擁有的情緒，遠遠不同於原本預期所想到的那種，別人稱之為快樂的東西。而在那之後，他也只是背起背包，穿上衣服，買個晚餐回家而已。

就只是這樣而已。

越來越多時候，他習慣了用這句話來解釋大部分的事，然後慢慢麻木。甚至他也想過，也就是說，他所羨慕的那些生活，說不定，也就這樣子而已嘍？

某個讀財經的朋友說，這個世界建構在老實人和不老實人的組織底下。老實人付出的努力更多，卻得到較少的東西，而不老實的人則剛好相反。諷刺的是，所謂不老實的人包括了銀行，債卷公司，以及你所曾信仰過的一切存在於世界上的金融體系。而重要的是，要是沒有前者，後者是無法存在的。

那究竟要用什麼臉孔，來面對這些事情呢？老人家常說的知足常樂，或者”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等云云，是不是也不過就是巧奸鑽營者用來麻痺我們的一個說法而已？

然後，這樣就是所謂的快樂嗎？

每次玩大富翁時，當電腦還再慢慢的一步一步走，慢慢的買地，慢慢的賺過路費時，自己正在用股票洗錢，然後等到自己的錢是別人的十幾倍的時候，買斷公司，然後用購地卡一步一步的蟬食鯨吞掉電腦玩家的土地。

坦白說，那也不過是現在很多人正在做的事情而已，而自己會不會就是那著微笑著，用力丟著甩子，還以為只要付出更多努力，就能夠贏過任何人的那個腳色呢？

與其相信這些不知所云的快樂，他還寧願相信每當一轉頭，晚霞和遠方的雲所帶來巨大的震撼，也許稱不上快樂，但至少能夠讓自己平靜好一陣子。

大學時有門課，實際的課名他已經忘記了。也許並沒有很全心全意的參加，甚至翹了很多堂課，但他記得老師曾經說過，這個世界是用巨大的罪孽，虛偽，謊言等等堆疊而成，並且用更多看似合理的事情加以掩蓋所形成的和協。法律如是，生活如是，道德觀當然也是。當然你必須用謊言來遮蔽更多的謊言，所以我們用充滿了謊言的世界觀看著世界，悲觀者繁多，但樂觀者也眾。但無論是誰，能感受到的人，必然是痛苦的。拿漢武帝來說吧，獨尊儒術不過是為了鞏固自己的政權，卻以種種謊言加以掩蓋。拿儒家來說吧，經過了千年後，被文憑遮蔽的世界又帶來了孔子提倡的敬老尊賢？我們看到的是不斷顛倒的是非價值觀，但我們卻必須無知的在裡面尋找自己的定位。在這個巨大的世界裡，許多人被迫鎖在框框裡。

這個社會規律的很病態，因為事實上他並不是我們看見的這麼規律。你想要從中突破，能得到的就只是會被當成異類。

看看車站，那些坐在椅子上等車的一家人，好像很開心吧？他們正準備出去玩，也許準備去哪裡看自己的家人。相同的另一端，卻有人不用付出他一半的努力，就能享受到更多。



那是多麼的悲哀，奇怪的是，卻也那麼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