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5-01 18:17:02夏途島

中國論(12)--續論中國史詩問題

胡適曾錯認孔雀東南飛為中國史詩的代表,但長詩畢竟不是史詩,況且東南飛的篇幅實在還太短.

現今發現最符合史詩標準的中國詩歌,部份以為是神農架地區的黑暗傳,它的篇幅依然不夠長,卻包容了許多古代漢族神話.

楚地的文化,與北方中國有著截然不同的情緻,從莊周的譫語寓言,屈原的天問九歌,一直到黑暗傳,這些神話幻想一直流傳著,而北方的中國,在詩經時代即早已將之閹割殆盡.

詩經的國風多數是農事詩,男女間的山歌,周民族類羅馬,重實際,羅馬也有許多農事詩.楚文化則充滿巫覡之風,玄妙神奇的神話,在莊周,屈原等人的筆下展演出炫人耳目的各種新奇想像,或許楚民族曾有史詩,或許那傳說中的楚國國史--檮杌,就是一部史詩,檮杌是一種怪獸的名字,把怪獸的名字放在一部史書上,豈不令人匪夷所思?

史詩的誕生似乎經常在文字發明以前,在沒有文字的時代,必須將古老傳流下來的神話和知識記誦下來,各古代民族乃發展出帶有固定格律和韻腳的長篇敘事詩歌,用以傳誦神話和上古歷史,這種方法其實一直到很晚的年代,都還有人採用,譬如印度人對於吠陀經和兩大史詩就長期不依賴紙本,而由婆羅門階級代代相傳下來,古代希臘似乎也是如此,所以希臘也產生了兩部偉大的史詩.

一直到蘇格拉底,柏拉圖的時代,希臘哲人們依然在討論文字和語言之間緊張的關係,他們認為思想一旦化成文字就死去了,這種主張被德希達稱為邏各斯中心主義(邏各斯logos原義就是”話語”),這種邏各斯中心主義似乎無法產生在非拼音文字的中國,相反的,中國反而有一種文字崇拜傾向,所以中國的哲學繪畫都深受拜字教的影響,甚至因此發展出特殊的測字算命.唯楚文化,如莊周,反視經典文字為糟粕.

希臘的史詩,在柏拉圖的分類裏,稱做實用詩歌,因為裏面除了神話故事,還經常附帶有各種祭祀知識和其他日常知識.奧德賽和伊利亞斯的作者通常標明為荷馬,不過近代的學者們普遍認為荷馬只是一個虛構的人物,他代表一系列長期傳承史詩的吟唱詩人,也許每一代都曾經小幅修改不合詩律或敘事方法不妥的詩文,傳說這些荷馬們都兩眼失明,這造就了他們超強的聲音記憶,讓史詩可以長期承傳下來.

於是,這讓我們想到另一個可能虛構的人物,在中國古代有一位著名的儒者--左丘明,在史記中提到”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左丘明們應該是盲者,他們也是左傳的著作人.左傳雖非史詩,但卻是中國第一部經典的史傳,在這個重實際文化裏,終究不得不以史傳擔負史詩的功能,以其在中華文化的中心地位論,左傳(或曰春秋經)不啻相當於一部史詩.

從此,我們進入春秋左傳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