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 寺廟 木條

嘩啦啦啦啦啦啦啦....

「糟糕!糟糕糟糕!」我狂飆著我的小馬達，在鳥不拉屎的田野間奔馳，「馬的怎麼這時候下雨!」

一路衝衝衝，雨實在太大了，我只好就地停在一間破廟前面。

我伸手進我的褲袋裡，掏出一個不知名的小木條，這是剛剛從空地那撿到的。

「開玩笑的吧??都溼透了...」甩了甩頭上的水，看見遠方雷聲大作，我趕緊把車牽進破廟裡躲雨。
「不知道何時才會停...恐怕得躲上一段時間了...」

這間破廟我幾乎每天上學都會經過，但畢竟沒事進廟出來也會變有事，基於這個原因，我從沒進來過，雨似乎沒有停歇的意思，我只好找了點乾草鋪在地上，坐著休息也好。

「不知道課本濕掉了沒...」我打開書包，翻閱著裡面的東西，「幹，都是水...」
我拿出書本，倒出一書包的水，暗罵著。

『達達達達...』

「是誰!?」耳尖的我立刻聽到不尋常的聲音，我站了起來，緊握著剛從書包裡拿出的美工刀。

「我才要問你是誰勒...」聲音說。

廟裡的光線很昏暗，只見柱子後微微晃出一個人影，緩緩的朝我走來。

「我叫染廷，」我說，「不好意思，因為雨太大才冒昧進來躲雨。」

「沒關係，我只是好奇誰會進這破廟裡。」身影漸漸清晰了，是個鬍鬚染白的老頭，「法號何不，你叫我阿不就好了。」他咬了一口手裡的雞腿說。

接著，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阿不異常的好客，好的莫名其妙，除了硬是要我吃他的雞腿和喝雨水之外，他其實是個好人，我們一直聊，從聊他為何出家到憑什麼和尚非得戒酒戒肉，聊到沒話題了，我只好開始玩弄地上的乾稻草。

「這廟供奉的到底是什麼佛阿?」我問。

「你說這個阿...」阿不說，「這裡其實供奉的，並不是什麼神明。」

突然，一道好大的雷打下來，照亮了阿不的臉，我終於看清楚了，這破廟裡，除了最大的幾尊佛之外，後面滿滿的都是墓碑。

「其實阿...在這座廟的附近，在25年前有一間學校，從幼稚園到高中都有，」阿不起身，朝墓碑走去，「那間學校的對面有一塊大空地，本來到處都是無名的亂葬崗。」他雙手何十，膜拜了一下。

「就是這些嗎?」我也學他，畢竟對死人還是尊敬點好。

「只剩這些了，其他因為來不及撤走，直接被掩埋了，」阿不嘆了口氣，「之後學校在那上面建了一個營地，供學生們假日遊玩，為了要鎮壓那些孤魂，才把剩下的墓碑移到這。」

「你說前面那塊有好幾根廢木頭的大空地嗎?」那是我放學的必經之路，而且平常我和朋友們也常在那裡玩樂，「你說...那下面是亂葬崗?」我吞了吞口水。

「原本都相安無事，沒想到接二連三的發生那些事...」閃電似乎打到了這附近，阿不的臉又再次出現，「學校因此倒閉了，學生們也都撤走，就這樣荒廢了那兩快地...唉...」

「是什麼事阿?」我好奇的問。

「這...唉...說來話長，先坐下再說。」阿不走回原本坐著的地方，我也順勢坐到了他旁邊。




這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在營地蓋好之後，學校為了增添設施，從外國進口了好多大木樁，插阿插的插進土裡，舉行了盛大的儀式，而董事為了要安撫那些鬼魂，墓碑移到這廟裡，請了幾尊佛功奉祂們，就這樣學生們進進出出，營地熱絡了起來，直到有一天...

我記得那天是假日，有批學生進駐到裡面，白天搭搭帳棚，星期六晚上，他們燃起了一種叫營火的活動，學生們圍坐在火堆前，唱唱跳跳的，突然，有個人提議了要玩『拍肩膀』的遊戲。在我們出家人眼裡，那是一種禁忌的遊戲，要把人分成十三份，站成一個梵文中代表解禁的符號，從角落開始，一個人走向對面的那群人，拍一下對方的肩膀，嘴裡念到『拍』，之後被拍到的人要前往下一個，如此重複著，最後所有組會恢復到同樣的人數，但是......他們不知道，每拍一下，就代表一個解禁，也就是解放一個靈魂...玩到最後，他們有人覺得奇怪，怎麼數都多出一人，再數就多出兩人...再數...再數...他們發現他們再也數不出人了，因為那些全都是不認識的生面孔...只剩下少數幾個知道不對勁同學們偷偷的跑來找我，告訴我朋友們都消失了，我才知道大事不妙，立刻跑去處理，但是沒想到，已經解放太多了，我只能勉強鎮住，有好多個飄進校園裡，當晚...學校裡的師生就失控了...

他們就像是被鬼附身一樣，一個個被抓去當交替，有的拿刀割喉，有的跳進護城河裡溺斃，就這樣，學校成了死校，也就關閉了，村民們也不敢再動那兩塊地，就這樣放到了今天....




「我的媽壓.....嗯?」突然，不自覺的，我發現自己在玩弄那塊小木條。

我把他從口袋裡掏出來，而此時又有一道雷從天空劃過，照亮了寺廟。

「你怎麼會拿著那個....!?」我看見阿布的臉突然大變，變的....有點猙獰....?

「這個嗎?」我想了一下，就立刻雞皮疙瘩竄上全身，「這是....」

這是我從那塊空地撿到的....

「那是我鎮壓住孤魂的最後一塊墓碑，」阿不說，「我當時也被附身了....」

忽然，寺廟被一道雷劈中，瞬間我眼前一片光亮，我的眼睛失去了作用，隱隱約約，我只看見阿不被閃電擊中，空氣中散發出濃郁的燒焦味，整間廟裡的墓碑似乎同時發出了一種令人作噁的笑聲，充滿了嘲弄的意味，我當下顧不得什麼，立刻拔腿衝出寺廟，跨上腳踏車，用我從來沒見過的馬力往前踩，而那個笑聲似乎一直追在我後頭，我往後瞄了一眼，一大團烏黑的煙朝著我飛過來，我嚇的狂踩踏板，這時，我聽見阿不的聲音...

「你也逃不掉的.....墓碑將會刻上你的名字....」

它發出一串銀鈴似的奸笑聲，就靠在我的耳邊。


猛然地，我衝破烏雲處，太陽露了臉，阿布的聲音消失了，連同那團煙霧，這時我才感到雙腳一陣顫抖，窣一下的癱軟在地上，我用手支撐著攀像一塊大石，大口的吸著空氣，彷彿缺氧了好久，當我稍稍恢復鎮靜後，我起身跨上腳踏車，正準備要回家時，不經意的撇了一眼那塊大石。


我根本沒逃走，那塊大石就是我撿到木條附近的那一塊，就在空地那...

現在...它刻著我的名字...

我愣住了，心臟猛然跳了一下，是我生平的最大一下，也是我的最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