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你愛我……(7)上

2007.4.30 禮拜一
當我在捷運站回過神之後，我渾渾噩噩的坐上返回我家的捷運列車。我不想立刻回家，所以出了捷運站之後我去找我的好朋友W。他是我的國中同學，我和他都沒有搬過家，所以住得很近，他家距離我家走路大概只有十分鐘的路程。
他和他弟一起住，父母住在另一個地方，所以他家時常變成我們一群朋友私人聚會的場所。

因為他辜負過不知多少無辜的少女，仇家實在太多，所以如果我說了他的名字，說不定我也會被牽連，請容許我用英文名字第一個字當代號。我和他是因為在國中補習班坐在隔壁，所以才認識，到現在已經超過十年。從國中補習班的時候就一直是我罩他數學，而他罩我英文混過考試。人家都說基礎很重要，這點倒是不假。我到現在英文還是很差，而他的數學更差，甚至連自己交過幾個女朋友都算不出來。不過這不怪他，因為我想就連愛因斯坦也算不清楚。

他一看到我那張哀怨的表情，只是拍拍我的肩膀說：「喝酒！喝酒！」「不過問」其實也是一種很好的安慰方式，因為很多不開心的時候只是想要有個人陪。但是我想他並沒有這麼體貼，只是想喝酒而已。我已經很久沒有跟他喝酒了，自從2年前那件事之後。他又CALL了兩個朋友來喝，加上他弟弟，氣氛一下子變得熱鬧了起來。我酒量不好，可是他們卻都比我先醉..我根本就沒喝到幾杯，因為酒很快就被他們喝得精光。他們真是比主角還搶戲的配角，一群不討喜的傢伙。

看著他們躺在沙發上的醉態，我突然想他們美其名是要安慰我這個好兄弟的聚會，實際上只是他們自己想喝。他們都知道我前女友的事，但事情發生的那個時候我沒有找過他們，在那之後也很少參加他們的聚會，反而封閉了自己。
這次卻主動來找他們，所以他們都以為我是終於想通了，想交女朋友卻被打槍或是失戀了。一直到他們醉死在沙發上都是這樣認為。這對他們來說可是新聞，因為我起碼有2年沒失戀?!<單身的好處就是不用怕失戀?>

所以他們為了慶祝（？）我失戀，酒喝得特別興奮，沒多久就把買來的酒全都喝完了。看著他們，雖然他們常常都是自顧自的喝了起來，但是我知道我不是孤單的，隨時都找得到一群朋友是支持你的感覺挺好的。我關上了門，步行回家。雖然和她分開是幾個小時前的事，可是現在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也就是隔一天了。我走在路上，春天晚上的夜風很冷，今晚又特別的冷。我想著當時的對話。

她在上捷運之前跟我說：「其實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酸糖果』。」聽到這句話，當時我心裡想的是：「難道她怕我糾纏不清，所以乾脆騙我她不是本人?」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我自己推翻了。「如果不喜歡我，而怕我會糾纏她，在看電影前，甚至看過我的照片時就會拒絕見面了吧，沒必要說這種謊。而且她根本之前就也沒接過我的電話，又怎麼會怕我騷擾之類的？可是如果不是，為什麼要這樣說？難道她真的不是？那為何要來赴約？」我陷入我的長思中，她則陷入我不知道的長思中。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實在想不出所以然，決定直接問她：「那你是誰？為什麼要來赴這個約？」她低著頭，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其實我是『酸糖果』的妹妹，是她希望我代替她。」

「為什麼她自己不來？如果不想來或有事不能來可以直接跟我說，我不是那種會強人所難或糾纏不休的人，何必要你代替她來赴約？」

「不是代替她來赴約，而是代替她。她想來卻不能來，因為她死了。」

「啊！？」我訝異的叫出聲來。周圍的人都因為我驚訝的聲音而對我們投以異樣的眼光，所以她的頭彎得更低了。

「我姊有先天性血友病，這種病是血液中的血小板有問題，所以可能會流血難止。剛好是考試前壓力大，月經提早來，又加上胃出血，送到醫院只待了一天就過世了。」

「我跟我姊是雙胞胎。我姊一直很期待跟你見面，所以她希望我能代替她赴這次的約會，她不希望你誤會她是爽約的人。見了面之後，再找個無法和你見面的理由，例如出國之類的，從此就不再出現。她希望能在你心中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我原本不答應，可是她4我姊姊，而且這是她死前拜託我的，所以我難以拒絕。我一直很矛盾和猶豫要不要來。我今天其實不是睡過頭，我原本是打算不來的。」

「那後來為什麼來了？」

「我來是想告訴你實話。我姊要我做的事，我怕你還是無法了解她的心意。她不想要我告訴你她已經不在人世的實情，她說是因為怕影響你的心情，如果你不開心那她也不會開心。『她喜歡你』我來是想親口代替我姊來告訴你這件事。還有一件事我本來是不想說的，但是我還是希望你知道。我姊因為你的關係，每天都會在線上等你，所以沒有專心看書。因為她的病的關係，所以醫藥費一直很沉重。我姊的身體又無法打工，所以她從小就必須靠領取獎學金和競賽獎金來補貼家裡的開銷。她擔心成績不好，壓力大的結果，所以才……」
我的腦袋好像被重重敲了一下，一直聽到嗡嗡聲，無法專心思考，沒有辦法回話。

我們沒有再對話，連她上捷運之前也是對望了一眼，連揮手道別也沒有。我看著她的背影離我越來越遠，再次看到她的臉的時候，已經是隔著捷運車門的事情了。隨著捷運列車的開動，她的臉孔和其他人的臉連成了一條線。冷冽的夜風讓我的頭腦清醒了許多。我想她在上捷運前最後一句跟我說的話的意思是我害死了她姊姊吧?!

所以即使和我見面是她姊姊的遺願，她也不願意和我這個「殺姊兇手」一起約會吧。所以才會猶豫不決，還遲到了那麼久。難怪我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和照片是不同人，而且她還忘了我們之間的對話。至於她姊姊希望她隱瞞，可是她卻故意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是希望我難過吧?這樣一來，所有的一切都說得通ㄌ..

社會學專家說，人容易被同一種類型的人吸引，也容易吸引到同一種類型的人，所以人才會一再犯同樣的錯。難道這就是我的命運嗎？真心喜歡的對象剛好都是死神的新娘？虛情假意的對象就受天使的眷顧？不但長命百歲，還可以不斷更換如意郎君？那我還真是「帶賽」！這是我心裡的氣話。其實我只是很想死去的她，也很想死去的前女友卻不得相見的恨無處宣洩。

悲傷一直累積到我回到家的房間，用力關上門「碰」的那一瞬間，眼淚立刻決堤。我趴在床上哭了起來。用枕頭深深埋起自己的臉，希望能止住淚水，可是似乎沒有任何效果。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漸漸地失去意識。失去感受到悲傷的意識或許未必就能算是幸福，可是起碼是種解脫。在夢裡，我彷彿夢到了有個女人為我蓋上棉被。夢裡的臉非常模糊，當我想要靠近的時候，她卻飄然離去。我不知道是前女友還是酸糖果，可是我在夢裡的感覺是踏實的。

早上被鬧鐘吵醒的時候，頭痛欲裂。換好衣服走出房門的時候，被我媽教訓了一頓。我嘴上沒回，可是心裡一直回嘴。
「回來也沒有洗澡就跑去睡覺，你知道外面有多髒嗎？」這句話實在是罵得沒有新意，失敗，而且家裡也沒有整理得比外面乾淨多少阿。
「還有你的睡姿真的很差耶！睡得口水流得床上和枕頭都是，你都不知道洗的人的辛苦。」拜託，那是淚水，不是口水。你把你兒子悲傷的眼淚當成唾液了嗎？你兒子不是口水流到嘴角牽絲，而是哭到眼睛泛滿紅絲。拜託你也關心一下好嗎？好歹我也算是你生命中第三重要的男人了吧，你爸，我爸跟我三個，除非你在我爸之前還有……
「而且天氣這麼冷，睡覺也不蓋棉被，還要你媽幫你蓋，你哪時候才會長大阿？」天阿！原來昨晚幫我蓋棉被的不是小倩，而是姥姥。

一大早我媽就把我的美夢給粉碎了，再加上昨天的事，心情真是低到谷底。
來公司開早會時我還是昏昏欲睡，開完會之後什麼也不記得了（這個平常就這樣了，今天發生好像也不特別）。出了公司來到公司大樓樓下，看著潮來潮往的車龍和人群，有一種空虛的寂寞襲上了心頭。我竟然開始懷疑，我該不會是天生命犯天剎孤星，註定一輩子孤獨。我突然好想打個電話給我兵變的初戀女友，問她現在是否身體健康，萬壽無疆。

但是她會不會領情呢？還是會以為我記恨她兵變的事？當初我去當兵，她則繼續讀研究所。而且跟我不用當兵的同學成了研究所同學，結果就跟他在一起了。我沒有怪他們不但不感激因為像我這種當兵的人保衛國家，他們倆個才能安心過日子，而且居然還聯手奪取原本屬於我的幸福。可我還是原諒他們，還繼續當朋友。這件事被我的朋友當成笑柄，更成了活標本，活教材。當他們要告誡其他男性朋友，我就成了案例說明好男人是得不到幸福，只能祝福別人幸福的。

算了，別跟著我也好，免得被我沖剋。唉！到現在我還是只會嘴硬可是心卻這麼軟。我現在精神不濟的模樣去拜訪客戶只會有壞印象，為了公司好，我還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再去拜訪客戶好了。睡夢中被手機聲吵醒，當我正要接的時候卻停了。我看了一下時鐘，發現已經是晚上六點多快七點了。我又睡死了。
查詢了一下未接來電，號碼沒有顯示名字的，是我手機通訊錄沒有的。我猜是客戶用手機打給我的。而且打了好幾通..

時間管理是很重要的，而我更是深得此門學問的心得。我發現有個客戶打了好幾通電話給我，但是當務之急卻是先解決我的肚子餓。很離譜？你自己算一下我多久沒吃東西了。今天早上因為快遲到了所以沒吃早餐，所以從昨天中餐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如果我跟客戶講電話的時候昏倒了那反而不好，所以我要先解決我的晚餐，另外還有調適我的心情。我想到了一個好地方，可以同時辦到這兩點。我到了網咖，點了碗泡麵。等泡麵的同時，我習慣性地連上了遊戲。

我看著好友名單，『酸糖果』沒有上線。永遠也不會再上了……我將我所有的錢和裝備全寄給雅婷就下線了。沒有她，世界都不完美了。吃完泡麵之後，我就離開了網咖。外面的空氣其實也並沒有比裡面好到哪裡去。
「也許沒有妳，空氣到哪都是一樣糟吧。」我嘆了一口氣，對著天空說。
看得見星星和月亮卻看不到你，這能算是好天氣嗎？我回撥了電話，聽到了蔡依林的歌。

天阿！饒了我吧！上天聽到了我的回應，果然禱告有時候還是有用的，對方很快的就接了起來，所以音樂停了。
「請問你是？」
「我是酸糖果的妹妹。」
「喔，你好，吃飯了嗎？」我很意外她會打給我，所以我居然問了這麼老土的問題。如果地上有洞，我一定馬上鑽進去。我確認過沒有，所以我才這麼說的。
「我吃不下，你呢？」
「我阿！？我剛吃飽。你怎麼了？為什麼吃不下呢？」
「我想我姊，所以吃不下。」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我想我姊，可是不想讓我家人知道，也不想讓我朋友擔心。所以原本想找你出去走走，可是你都沒接電話，我以為你在忙。」
「恩，抱歉，剛剛在忙。」這不是謊言，而是禮貌的回答。就像有時候去人家家裡作客，人家問吃飽飯了嗎？一定要回答吃飽才來的道理是一樣的。
於是我答應帶她去散散心。
她說她已經在公車上了，原本打算一個人去陽明山上看夜景。所以我要他在下一站下車，我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