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夏天 38
38
在一個大轉彎後，車子進入高雄市，回到熟悉的五福路上
因為車潮變多的關係，讓我的車子不得不減慢速度來適應擁塞的車道
天空還是持續飄著細雨，還是持續著高雄洗不淨的喧囂
斑馬線上的人們穿著皮鞋打著傘，匆匆地從馬路這端走向另一端
他們心裡到底帶著什麼樣的情緒？傘下的又會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歷經社會蒼桑的中年人？為家庭付出的全職婦女？日薄西山的老年人？還是未經世事的小鬼頭？
他們都有著各種不同的人生，有著各式各樣的情緒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平凡，平凡的人，過著平凡的生活，領著平凡的薪水，過著平凡的人生
但這樣平凡的人們
卻會因為某些不平凡的畫面牽扯到情緒而激動落淚，除了感動與憤怒之外
他們都有著另一種相同的情緒，叫作「悲傷」
悲傷的眼神，悲傷的畫面；悲傷的聲音，悲傷的眼淚
從那一刻起，我開始知道什麼叫作「悲傷」
『我很喜歡你。』
淺橙的燈光下，我的影子映著韋怜的影子
她墊著腳尖在我耳邊輕輕的幾個字，像是孫悟空的緊箍咒般，讓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也許我們之間不可能，但只要默默喜歡你就夠了。』
站在我面前停留在她眼角的一滴眼淚慢慢滑了下來
而我的心情似乎也跟著她的眼淚慢慢、慢慢陷了下去
『看著你的笑容、看著你的身影、看著你的臉龐……』
『或許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滿足了。』
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每個字都像敲響深夜裡的古鐘，幽幽地在我腦海不斷回盪
略帶水氣的風悄悄拂過，她晶瑩的瞳眸在光影的照射下閃過一道又一道的光痕
強忍哽噎的聲音，從離我不到一呎距離的空中傳了過來
『不管以後……你還會再喜歡上什麼人。』
『但只要記住，曾經有一個女孩，就是這麼傻傻、默默的喜歡你。』
『只要你開心……只要你開心……這樣就足夠了。』
這一刻，突然有東西從我眼睛滑了出來，滾燙的感覺劃過臉頰落在我的手臂上
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它就這麼毫不猶豫地掉了下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但總有股道不盡的無奈，在我心裡不停地向外擴散
像是杯裝滿純水的透明玻璃杯，被人無情地摔碎
「匡噹」一聲，四射的玻璃碎片混著杯水放射狀地散了一地
如果說這種感覺可以用溫度來形容的話，那麼它就會是沸點後七百二十度的高溫
瞬間就能將我輕易蒸發
或許愛情的感覺本來就是盲目的吧！
當你義無反顧地喜歡上一個人後，那麼你就會將自己的心無條件地交了出去
或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不小心付出了太多，再也無法抽身
盲目的愛情，收也收不回，只能無奈地笑了笑
讓這樣的心在自己安慰的笑容下，雲淡風輕
這就是愛情，有點無奈，有點心酸的味道
看著她的淚水不斷地落下，我突然有種想把她緊緊抱住的感覺
想伸出手幫她擦去臉上殘留的淚跡
但在猶豫的那一刻裡，我卻什麼也沒做的，只是望著她的眼淚慢慢地滑落
『你記得嗎？』
『在你拿履歷表來店裡的時候，也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擦掉臉上的淚水呼了口氣，然後緩緩地說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你當時尷尬的表情，簡直像是顆熟了一半的蕃茄，綠了一邊。』她忍不住笑了笑，彷彿畫面就跟著她晶瑩的瞳眸，回到了那個見面的第一次
「呵呵，我記得。」
在那個第一次上班的便利商店裡，韋怜靜靜地站在櫃台前
一切是那麼地陌生、那麼地不熟悉
就像韋怜現在所說的，那時的我應該就像綠了一半的生蕃茄吧！
連我現在回想起來，都忍不住想要把他一拳揍到噴出蕃茄籽
而那時韋怜打了我左手的一巴掌，罵的那一聲「笨蛋」
我到現在才知道，那其實是種溫柔
看來，我不只是個世紀大蠢蛋，還是個少了條筋的大笨蛋
望著韋怜晶瑩淚光下的笑臉，我才發現原來我和她是那樣的相像
就像小雯給我的感覺是一樣的，但我是不是能像韋怜這麼的勇敢？
我真的真的真的不知道
『你還記得嗎？』她說
『那次你因為遲到而不斷向我說對不起的時候，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在你出現的那一刻起，我心裡早就原諒你了。』她頰上閃過一絲紅暈，甜甜地笑著
公園的夜風涼爽地吹，帶了點溼氣，混著泥土特有的味道
『那你還記得，上次你和我一起在這座公園盪鞦韆的樣子嗎？』我微笑地點點頭
『那我想告訴你，或許對你說那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畫面，但對我來說，卻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一個晚上。』
在她說話的同時，我眼前彷彿出現了她坐在鞦韆上輕輕搖晃的樣子
就像用單眼相機拍下的一張張清晰照片，讓人覺得很特別很特別
『阿昇！』她笑著
「嗯？」
『謝謝你，謝謝你讓我這麼喜歡你。』
她眼神裡透著一絲憂傷，但這卻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這麼開心的笑容
沒什麼負擔，沒那麼任性，但卻這麼的惹人憐惜
「我也謝謝妳，這麼喜歡過我，真的真的很謝謝妳。」
公園裡的藝術燈下，散著一樣的光線，一樣的氛圍，不一樣的心情
我的臉上微笑著，就像支剛從天空落下的白色羽毛，慢慢、慢慢飄盪著
~謝謝妳，曾經這麼喜歡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