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孩子教我的事(一)

阿佛送的花又開了 收到當時的甜滋滋仍然清晰
今年的夏天 在黏呼呼的綿密大雨之後 就熱烘烘的開始了
而我代課的這一學年 就要結束了

當我在教師系統中輸入一份一份學生的成績時
孩子天真 無慮 自然的面孔便一一以獨特又完整的姿態跳出來……

「璿」是個可愛的小女孩 算是個高個子 還有個大大的頭 白皙的皮膚
同學總是笑她 這個不會 那個不會 而她總是沉默 然後就會哭起來
她連哭都是安靜的 我曾氣她的安靜 氣她的什麼都不說
為此 我罵過她 至今 我都記得自己的嚴厲與懊悔
可是 她很會畫畫 艷麗的畫 豐富的畫 我大大的誇讚她 高高的貼在黑板上
從此 她看到我 會遠遠就招手 笑的一個大腦袋搖晃晃 雖然依舊安靜


「儒」是個坐教室最後面「特別座」的男孩 總是問 : 老師 今天要出去玩嗎
如果是室內課 他就屁股長刺似的 時站時坐 時叫時哭 像出不了氣的憋著難受 在教室到處晃起來
如果出去了 他就一再重複說 儒儒笑咪咪 儒儒笑咪咪 儒儒笑咪咪
陽光下於是有他永遠跑不停的身影 汗濕 虛脫 累倒 我完全抓不住他
對他 我無奈 心疼 不知所措 記得他的聲音 : 儒儒笑咪咪 儒儒笑咪咪


「霈」在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之後 笑咪咪的對我說 我爸爸死了 胰臟癌死的
他是笑咪咪的告訴我的 我猜 沒有人告訴過一個七歲的孩子要用什麼表情述說死亡
我平靜的告訴他 要勇敢 我戳戳他的小手臂告訴他 要好好照顧媽媽 你一定沒問題的
他還是笑著 說 我爸爸也是這麼對我說的 然後活蹦亂跳的跑開了
死亡原來是要這樣面對的啊 他是教我童心禪的孩子 只是我怕學不會


「霖」像個小大人 穩重 微笑 整齊 像是根本不會流汗的孩子
有一次我上課的單元是身體與健康 講到植物人 同學忽然大聲的叫起來:他媽媽是植物人
他竟像個大老闆似的 抬頭挺胸微微笑著說 對啊 她就是
他的神情 那個我近乎抗拒的神情 一直一直留在我的心中
那是一個 連媽媽都無法喊出的表情 那個不需喊媽媽的媽媽 清楚的在他心上


「煙」的媽媽是我同校的老師 我在鼓勵他們帶手帕的那段期間 只有她就是不帶
她在乎我的加分 可是她就是只能兩手空空的眼巴巴的看著我
終於有一天 她對我說 我媽說不能用手帕 手帕會有細菌 我媽叫我用面紙擦汗就好了
這是一個基礎教育的任教老師的孩子
這是一個依靠小學校園推廣基礎政策的國家
這是一個我生活的地方 面對的人 而我只能無言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