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開「只羨鴛鴦不羨仙」的面紗

自古迄今，凡象徵成雙成對、鶼鰈情深白頭偕老之人、事、物、景，都喜歡用「鴛鴦」形容。如古有「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唐朝孟郊）、「得此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比目鴛鴦真可羨，雙來雙去君不見」（盧照鄰長安古意）、「鴛鴦瓦冷霜華重、、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絶期」，「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行人駐足聽，寡婦起徬徨」（孔雀東南飛）、「動君心，冀君賞，願作天池雙鴛鴦，一朝飛去青雲上」（李白，白紵辭三首其二）「文彩雙鴛鴦，裁為合歡被」、「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閒妨了繡工夫，笑問鴛鴦兩字怎生書」（歐陽修，南歌子）、「蜀琴欲奏鴛鴦絃，此曲有意無人傳，願隨春風寄燕然」、、、還有詩經、小雅、鴛鴦「鴛鴦于飛，畢之羅之；君子萬年、福祿宜之。鴛鴦在梁，戢其左翼；君子萬年，宜其遐福」，今則有鴛鴦大盜、鴛鴦浴、鴛鴦鍋、鴛鴦湖、鴛鴦瀑布等以鴛鴦為名之景物。

大約三年前吧，與家人往雪霸國家公園，在遊客中心觀看「雪霸的鴛鴦奇緣」時，意外的經由本土生態研究人員發現了成雙成對鴛鴦的秘密，不覺莞爾，才發現古人中只有杜甫在佳人「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對鴛鴦的描述最貼近實情，至於李遠之詠鴛鴦「鴛鴦傷別離，人意似鴛鴦，試取鴛鴦看，多應寸斷腸」則純屬騙人眼淚的肥皂劇！

究竟是怎回事呢？且聽我細說分明，鴛鴦（Mandarin duck直譯為中國鴨）為雁形目、雁鴨科、鴛鴦屬內的水禽，主要分布在中國大陸、西伯利亞與日本，日本是鴛鴦在亞洲族群分布最多的國家，幸運的是在台灣雪霸國家公園境內大甲溪流域也發現超過上百隻鴛鴦，另外在德基水庫、明池亦有為數不少的鴛鴦。謝謝雪霸國家公園管理處，撥款給研究人員觀察研究鴛鴦的生態，才讓我有機會打開潘朵拉盒內的秘密，見識到色彩鮮艷（九種色彩以上），令人姤羨鴛鴦的真實面貌。

母鳥挑公鳥是多數鳥類擇偶的遊戲規則，國內母鴛鴦的數目較公鴛鴦少，因此母鴛鴦年紀輕輕的就嫁人嘍！這和共處台灣島上的人類大不相同，觀察母鴛鴦擇偶的條件，成熟穩重的公鴛鴦較容易雀屏中選，被選中的公鴛鴦和單身王老五一較，其體型必然較為高大。文明社會人類擇偶的條件，外型、體力不是唯一，能力、志趣相投才是年輕人擇偶與談戀愛的選擇，人類異於禽獸幾希者，此其一也！

和多數雁鴨一樣，鴛鴦屬於一季短命婚姻族，絶對不是古詩詞所述之至死方休，白頭偕老族，通常鴛鴦配對好，母鴛鴦會尋找隱密適合的洞進行產卵、孵化，母鴛鴦一段時間出洞透氣補充體力，公鴛鴦則不吃不喝守護陪伴在側，這樣的情景和男人對身懷六甲的老婆特別小心呵護有異曲同工之妙。小鴛鴦出生後，鴛鴦爸爸就離家出走，進入「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境界，母鴛鴦與小鴛鴦入列單親家庭，小鴛鴦離巢後即具有自行覓食的本領，隨著時序漸長，小鴛鴦翅膀長硬了，正式展開人生之旅後，母鴛鴦泰半會離開繁殖地，迎接第二春，據調查研究結果，來年再配對時，母鴛鴦選定配對的對象很少和上年度相同。公鴛鴦在尋找對象的過程倍極辛苦，一年比一年老，當然比不過年輕小夥子，然而人類社會，男人只要肯努力，可是愈老愈值錢，不就有28佳齡的女碩士嫁給了82高齡的楊振寧（諾貝爾獎得主）佳話嗎？還有鑽石、黃金光棍也都只用於形容單身男性，我想這是人類異於禽獸者之二也！

母鴛鴦近一個月的時間獨自深入森林孵蛋，此時公鴛鴦守候在附近，母鴛鴦之後再花費近一個半月的時間身兼父職全程照顧小鴛鴦，完成第一輪傳宗接代的使命。來年春天再選擇棲息處重新開始單身、再婚公母鴛鴦新一輪的求偶競逐。調查研究發現本島公鴛鴦數遠高於母鴛鴦數，因此，有不少失意的公鴛鴦，不是死皮賴臉的圍著已經死會的母鴛鴦周圍，當個垂涎的第三者，再不然就積極往外遷徙碰運氣，這和人類社會也有些許相同。世界各國舉凡男女比例不對稱時，往外發展是必然，男女性擇偶的條件不同於禽獸，教育普級化的結果，獨立自主的現代女性，對婚姻的需求，已非早期求取一張長期飯票的時代，尤其面對著仍受重男輕女觀念影響倍受尊寵的男性，為面子、為自尊，不願接受強勢女性進入婚姻生活、不願受到「面子」問題，看重外表和愛比較配偶之壓迫與歧視，更使得這個時代經營美滿婚姻與維持穩定長久的婚姻關係，成了現實人性的考験之一！

即使揭開了「只羨鴛鴦不羨仙」，一對對同進同出的鴛鴦，並非從一而終，天長地久，白頭偕老至死方休的神話，然而在這個經由科技發展，造成男女比例不平衡的時代，能夠不斷更換配偶卻又無傷於彼此的動物世界，可能也是不少人羨慕的事哩！破裂的婚姻，瀟灑的離去，認真面對未來，我想這是動物世界優於人類世界難得可貴的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