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9-03 22:52:38七夜

轻轻的,我走了

 


 

 

 

 

外婆快要百天了,想到她首先映入脑海的是她在病床上最后的那几天,和在葬礼上见她安详的躺在那里, 似乎是睡着了,但是唯一不同的是,外婆的脸是冰冷的。她是否知道这是她的葬礼,她是否知道我们在哭泣,她是否知道天在下雨呢?


 

我还记得最后一次家宴是在201212 20日,那晚外婆带着妈妈买给她的紫色毛线帽子,上面有一朵很特别的花,那是我第一次见外婆带,我一直看,一直看,说,姥姥你带这帽子好漂亮呀! 旁边的表妹听到也凑过来说,奶奶好洋啊。外婆笑了,笑的好甜,用一种温柔有自豪的声音对我说,是你妈妈给我买的。我一直很喜欢外婆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出来是老人,她的声音总是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一周后,外婆就查出了胰腺癌, 据说是癌症之王, 心思细腻,一辈子操劳的人容易发病。仔细想想, 外婆何尝不是一辈子操劳的人呢? 她走后,家里的人开始批判外公,说他不是好男人,从年轻结婚到如今80多岁,50年来从来没有帮外婆做过任何家务,即使是在外婆忙不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帮忙顾过一次小孩,不帮忙就算了,没事在家里还管东管西。我和两个表妹听了都一口同声的说,“以后决不嫁象爷爷这样的男人”, 妈听了以后微带维护的语气说, “怎么了?这种男人差吗?人家都说了我卖掉所有的股票给你治病。”


 

说完,妈似乎陷入了沉思,又带着幽幽的口气说道,事实上一股也没卖。 不是责怪外公,就是觉得在外婆最后的日子里,他始终没有拿出一个男人的风范,一个好老公的样子,或许是个性使然,外婆出院回家以后,他仍然霸占着电视,一步也不让。


 

外婆让人觉得心疼,外公让人觉得心酸。我想活到这八年纪,外公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因为他嘱托我要学习的事,其实都是他一辈子不曾做过的事情,好比说帮忙做做家务。虽然一家人在批判外公的不好,但是外公绝对是爱外婆的, 以前我一直认为老一辈的人肯定不明白爱情是什么。外婆病危的那天晚上,大舅缓缓的对外公说着医院的情况,外公哭了,他一边说着要去看外婆最后一面,一边摸着眼泪,在那一刻我似乎突然明白了爱情是什么, 我很庆幸那天的灯光是灰暗的,因为在角落的我,看到这一幕也哭了。


 

就象是家宴的那天晚上,我们照全家福时,我站在外公和外婆的后面, 大舅拿着照相机时大吼“你们两个靠的近一点!”我看到外公主动靠近了外婆,并起握住了外婆的手。寒冷的冬天里想到那一幕,心里总是暖暖的。那是爱情吗? 在你80岁,还牵着你手的那个人,就是爱你的另一半?


 

我对外婆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了,从12岁以后,和外婆相处的时间几乎没有,每年在国外也不曾给外婆打过电话,那时总觉得外婆会一直在,就想是我爱的人,爱我的人一样,他们会一直都在。20124月那次回家,一个月我只去了外婆那里两次,我去时,等房间的人都离开后,外婆起身从床垫下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有1000块,她说“这里有些钱,你拿着去买些好吃的,或者买件你喜欢的裙子。” 我惊讶及了,我不想拿那些钱的,外婆我真的不想拿你的钱的,你知道吗,我现在每次想到那晚,你拿钱给我的场景,我心里就好难受,好自责。外婆我真的以为你还有很久很久的时间,等我以后工作了,赚钱了,我买好吃的回家看你,你来跟我住,再也不用住在大舅家,再也不用看舅妈的脸色,好不好?



 

你离开后的这些日子, 我尽量不去想你,你有没有在怪我?上次我在病房里根你告别, 你的笑容依旧在我脑海里,  我回到新加坡以后, 特地去买了一张电话卡,3月那次给你打电话,我前后一共才说了不到一分半中,后来家里的人知道了,嘲笑我关心人都不会, 我心里一直想,没有关系,我可以过几天再打, 不然我天天打;可是结果呢?  后来自己不断给自己找借口,一拖在拖到了6月, 心里想着不用打了,反正过几天我就回去了,就能见面。可是, 没过几天,妈对我说“姥姥脑血栓了, 不能说话了”   你知道吗? 那一刻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那张电话卡,原来那天的一分钟竟然我们最后的一次讲话, 外婆对不起, 我后悔了, 我真的后悔了, 那张电话卡还在, 里面有好长好长的时间,我们可以说很久很久的话……..

 

 

 

 

外婆, 此刻的我是非常内疚的, 因为在过去的10年里, 我不曾陪过您,不曾跟您说说话,连您的生日也不记得是哪天了;那天你躺在病床上对我说,“以前你和小澄在我生日时画的卡片, 我还留着还记得放在哪里, 只是没有精力拿出来看.”  看着你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拼命的忍住泪水,你的一句话让我的思绪有飞回到了以前, 又回到那间小屋,看到我和表妹爬在桌子前, 您在教我们写字;看到您刚做好油饼,隔着窗子,喊着正在玩耍的我们…….

 


 

外婆, 我们长大了, 你也老了。 如果可以,我好想回到以前,你牵着我和表妹的手,一起过马路的日子, 我不用长大, 你也不会离开, 就像是我爱的人永远都会在我身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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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話) 2013-09-13 18:4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