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創作課5：畫面，讓童話變好看了！

    喜歡讀繪本的人，應該都可以感受，這大概是最具有「畫面感」的文學形式了。

    讓一本繪本充滿可能的因素，來自於「線索」、「動態」、「懸念」和「翻轉」。翻開書頁，一朵雲，一片葉子，一盞燈，一個籃子，一隻腳……，一點點小線索的大特寫，就讓情緒聚焦，讓我們猜測、想像，勾出藏在心靈暗流裡的情緒；隨著翻頁的巧思、版型的變化、格式的出血、狀聲字的圖像化，更多圖像中刻意的變動，形成動態，推動故事的張力往前走；這時，圖像中的懸念，從純粹線索的自由想像，慢慢引領讀者投入專注思索；最後，繪本常常製造出一種翻轉的效果，在樂趣中折射出多元而自得的哲理，像《小狗藍藍》主人自己把骨頭撿回來，愛演戲的《毛頭小鷹》沒當成醫生、律師和演員，遠方山頭小小的火焰，讓我們理解了他當消防員的快樂和價值。

    長期推動繪本閱讀的蔡淑媖在創作童話時，自然就寫出畫頁般的小線索，燈，刺蝟，小狗，曬衣架的沿線流動……；慢慢透過聲音、對話、相互靠近的動態，呈現人物的背景故事和情緒的疊合變化；然後在「我沒見過媽媽的全白口罩」中製造懸念，讓小讀者生出一種「提早掌握權威，我比主角聰明」的參與感；最後翻轉出誰也猜不到的謎底，龍龍原來只是一張照片。

    商得淑媖同意，我們就用她的原稿，來上一堂簡單的童話創作課。

      〈夜裡的邂逅〉

    童話題目，有時講究詩意，有時帶著點天真意趣。因應「平安相守，童話小燈」的主題，改成〈遇見愛〉，適合能夠自己閱讀、足以填補更多想像的孩子；但是，在講這個故事給低幼孩兒聽時，我都把題目改成〈龍龍〉，簡單，清楚，很能透過孩子們對龍龍的認同，引出對刺蝟的好奇和對媽媽的感情。

    夜，靜悄悄的，熟睡的氣息瀰漫空氣中。佛桌上的燈，照得客廳霞光滿佈。

   「吱吱吱吱」是什麼聲音畫破寂靜？是老鼠嗎？噢！媽媽最怕老鼠進家門，上次不知怎的，家中出現一隻老鼠，媽媽費盡心思才將牠請出門。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如果真是老鼠，這回肯定來了一窩。

    一個小小圓圓的身影從曬衣架上沿着著牆壁爬下來，後面跟著另一個小小圓圓的身影，仔細一瞧，不是兩個，是五個圓圓小小的影子。

   「誰呀！汪汪汪」我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

   「我們是刺蝟，請不要嚇我們。」圓圓小小的影子停住腳步，露出臉和手，齊聲對我說，好像一個合唱團在唱歌。

    刺蝟長得跟老鼠不一樣，刺蝟比老鼠可愛多了。

    第一次看到刺蝟，我就喜歡上他們。我不自覺的伸出前腳，原本站立的小東西瞬間縮成刺圓球，讓我撲了個空，

    「吱吱吱吱，請收起你的利爪，展現紳士風度。」合唱團又唱。

    「對不起，對不起，你們實在太可愛，我只是情不自禁想摸摸你們。」我趕緊解釋。

    「吱吱吱吱請問這是哪裡？你是誰？」咖啡色的刺蝟兩隻眼睛骨祿祿看著我。

    我甩甩身子，蓬鬆的白毛跟著抖動：「看到沒？我是一隻小白狗，瑪爾濟斯品種，媽媽主人叫我龍龍，這裡是媽媽的新家。」

    我從來不曾自我介紹過，第一次這麼說，心頭竟然暖暖溫溫的，好想哭。

    「你從小就跟主人在一起嗎？」紅色的刺蝟歪著頭看我，莫非牠發現我眼睛裡有淚水。

   「不是的，我原本在另一個家，那個主人常常拿我出氣，有一天把我的毛剪得亂七八糟，趕我出門，是媽媽看到我餓肚子，拿肉鬆哄我跟她回家。」

    黃色刺蝟踮起腳尖，把頭在我肚子上磨呀磨，說：「你看起來很愛媽媽，為什麼？」

    唉呀！他可真會撩撥，害我忍不住落淚，

   「媽媽為了搬家忙裡忙外，還要照顧生病的我，我們萍水相逢，萬分陌生，媽媽卻將愛給我……」我把頭往胸口埋，回味媽媽溫柔的撫摸。

    有四隻手拍拍我，原來是藍色的刺蝟與米色的刺蝟一起聯手，希望我不要難過。「吱吱吱吱，你是隻幸福的小狗。」刺蝟合唱團又齊聲唱。

   「怎麼光我說？你們也要告訴我，為何在這裡？」我把五隻小東西放到背上，趴下來，準備好好聽故事。

    小刺蝟不安份，把我的背當小山爬，「看看那兒」不知誰在說，反正照著做，我抬起眼睛往上瞧，那是一個曬衣架，衣架上吊著三個口罩，一個彩虹條紋、一個細藍格子還有一個是沒有花樣的全白口罩。

    「我們就住在那裡」

     「哪裡？」我問。

    「那個全白口罩」合唱團說。

    媽媽最近常常戴口罩，我沒見過有全白的這個小刺蝟的家，到底怎麼一回事？我甩頭想，搖尾巴想，就是想不出道理來。

    「踢踢踏」走廊傳來腳步聲，我一溜煙衝不見。

    「踢踢踏」腳步聲來到我旁邊，躺在地板聽得見。

    媽媽彎下腰把我撿起來：「龍龍的照片怎麼被風吹下來？」我看到媽媽戴著新口罩，五隻小刺蝟在上面對我眨著眼笑。     淑媖第一次被邀寫童話，嶄現出新鮮的活力，「線索」、「動態」、「懸念」和「翻轉」俱足，在靜態和動態的轉折中，像一個非常簡單又豐富的兒童小劇場。

    精彩的童話，除了深情澎湃，最好還藏有一些不要說得太明白，但是，讀者可以隨著閱讀，一層又一層，慢慢掏剖出來的豐富。於是，我們先讀到口罩、疾病和死亡的第一層，揭露疫情傷痛；第二層則益於建構長遠的公衛文明；第三層又跳開此時此地的侷限，裎現了生命有限愛長存的人生真摯。

    也許是長期在讀書會引導共讀，這篇小童話，對於聲音的朗讀、線索的拆解，以及生活的共振和共好，處理得自然而不造作，在讀書會上大聲朗讀，應該非常有趣。

    轉為文字發表時，我做了一些調整：

1.  調整段落。精簡的300字～500字的小小童話，段落拆細後有一種飄零流盪的詩意；藏有懸念的童話，分段太細會破壞文氣。書寫1500字的小童話，篇幅珍貴，有的段落需要豐富，有的需要清簡，段落收緊又放鬆，才能表現出緊密的張力。

2.  調整對話型式。有時候，上一句又角色A提問，下一句就由角色B回答：

    「請問這是哪裡？你是誰？」咖啡色刺蝟的兩隻眼睛，骨祿祿看著我。我甩甩身子，蓬鬆的白毛跟著抖動：「看到沒？我是一隻小白狗。瑪爾濟斯品種，媽媽主人叫我龍龍，這裡是媽媽的新家。」

    有時候，同一個角色如果必須說很多話，也可以像這樣把對話框拆成兩段，一方面閱讀起來比較像「說話」、而不是在「演講」，另一方面，可以補足一些情緒和動作。

    所有志於童話創作的人，都可以從「線索」、「動態」、「懸念」和「翻轉」入門，別忘了好好下工夫，調整段落，也調整對話型式。最後，一起欣賞淑媖調整後更精彩的樣貌：〈遇見愛〉

    夜，靜悄悄的，熟睡的氣息瀰漫空氣中。佛桌上的燈，照得客廳霞光滿佈。

   「吱」、「吱」、「吱」、「吱」……什麼聲音畫破寂靜？是老鼠嗎？噢！媽媽最怕老鼠進家門，上次不知怎的，家中出現一隻老鼠，媽媽費盡心思才將牠請出門，我要小心聽一聽。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如果真是老鼠，這回肯定來了一窩。咦？一個小小圓圓的身影從曬衣架上沿着著牆壁爬下來，後面跟著另一個小小圓圓的身影，仔細一瞧，不是兩個，是五個圓圓小小的影子，我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汪汪汪，誰呀？」

    「我們是刺蝟，請不要嚇我們。」圓圓小小的影子停住腳步，露出臉和手，齊聲對我說，好像一個合唱團在唱歌。嗯，刺蝟長得跟老鼠不一樣，刺蝟比老鼠可愛多了。第一次看到刺蝟，我就喜歡上他們。我不自覺伸出前腳，原本站立的小東西瞬間縮成刺圓球，讓我撲了個空。

    「吱吱吱吱，請收起你的利爪，展現紳士風度。」合唱團又唱。我趕緊解釋：「對不起，對不起，你們實在太可愛，我只是情不自禁想摸摸你們。」

    「請問這是哪裡？你是誰？」咖啡色刺蝟的兩隻眼睛，骨祿祿看著我。我甩甩身子，蓬鬆的白毛跟著抖動：「看到沒？我是一隻小白狗。瑪爾濟斯品種，媽媽主人叫我龍龍，這裡是媽媽的新家。」

    我從來不曾自我介紹過，第一次這麼介紹媽媽和自己的名字，心頭暖暖的，好想哭。紅色的刺蝟歪著頭看我，莫非牠發現我眼睛裡有淚水：「你從小就跟主人在一起嗎？」

    「不是的，我原本在另一個家，那個主人常常拿我出氣，有一天把我的毛剪得亂七八糟，趕我出門，是媽媽看到我餓肚子，拿肉鬆哄我跟她回家。」

    「你看起來很愛媽媽，為什麼？」黃色刺蝟踮起腳尖，把頭在我肚子上磨呀磨。唉呀！他可真會撩撥，害我的眼淚都忍不住，忽然掉了下來：「媽媽為了搬家忙裡忙外，還要照顧生病的我，我們萍水相逢，萬分陌生，媽媽卻將愛給我……」

    我把頭往胸口埋，回味媽媽溫柔的撫摸。有四隻手拍拍我，原來是藍色的刺蝟與米色的刺蝟一起聯手，希望我不要難過，刺蝟合唱團又齊聲唱：「吱吱吱吱，你是隻幸福的小狗。」

    「怎麼光我說？你們也要告訴我，為什麼在這裡？」我把五隻小東西放到背上，趴下來，準備好好聽故事。小刺蝟不安份，把我的背當小山爬，不知誰忽然說：「看看那兒！」

    我跟著抬起眼睛往上瞧，那是一個曬衣架，衣架上吊著三個口罩，一個彩虹條紋、一個細藍格子還有一個是沒有花樣的全白口罩。小刺蝟開心地指：「我們就住在那裡。」

    「哪裡？」我拉長脖子看，搞不清楚哪一個？刺蝟又響起合唱團般快樂的聲音：「那個全白口罩」。

    媽媽最近常常戴口罩，我沒見過有全白的這個小刺蝟的家。到底怎麼一回事？我甩頭想，搖尾巴想，就是想不出道理來，踢踢，踏踏，走廊傳來腳步聲，我安靜下來，靜靜的，匍伏在我四四方方的小窩，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停在我身邊，我躺在地板的方形小窩裡都聽得見，媽媽彎下腰把我撿起來：「龍龍的照片怎麼被風吹下來？」

    我看到媽媽戴著新口罩，五隻小刺蝟在上面對我眨著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