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21 23:35:08♀↖阿﹌馮↗♂

全世界正在狂歡唯獨沒有我

最近因為家裡和學校的事情沒有辦法同時兼顧,搞得自己兩邊都沒有顧好,每件事看似正在上軌道中,但又時不時出包,讓我有點心力交瘁。

算一算時間,六年真的是一個不長也不短的歲月,這六年我都不敢認真去想、去回憶:想起失去你的剛開始,哭到泣不成聲,哭到癱軟,哭到六神無主,但眼淚卻是最廉價的珍珠,喚不回你,更換不回從前;失去你的第一個過年,回首那一年的日子是一片空白,無論我怎麼用力回想,記憶像被封存在一片雪白的大地,除了白還是白;失去你的第二個暑假,在空曠的禾埕嘶吼呼喚你,得到的回音還不敢置信你真的不再回應;失去你的高中三年級,落榜是我預料之中的最壞打算,沒有了你的那天起,我一直抱著「到底是為了誰努力」這個疑問活著;失去你的第四次搭上一個人北上的火車,閉上眼睛想起你也曾來來回回無數次南北奔波,我像你一樣,本來孤單的心,頓時覺得彷彿這段孤寂的距離,有了你而溫暖;失去你的第五道彩虹,那一年的彩虹多的不像話,無時無刻一個不經意彩虹就優雅而絢爛的滑過半片天空;失去你第六個顆火星,今年聽說火星離地球特別近,這個機遇要隔15年才會在夜空中出現,不然平時的火星就像一般的星塵一樣,看不見差別。你說這些年,你走的輕巧,但我的腳步卻越走越沉;你說你不曾留下,也不曾帶走,我卻知道你留下了讓我想起盡是淚流滿面的回憶,也帶走了我曾富足的心。

我不知道大家是用什麼方式存放家人歷經過歲月後的遺骸。因為需要一個永遠遮風避雨的家,我們去看納骨塔選位置,不瞞你們說,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走進納骨塔,高聳直直頂著天花板的櫃子,一格一格的排好排滿在我眼前。我有些刻意放大我的感官,我想體會感受這個地方是否有一絲詭譎,其實沒有,但我卻清楚而明顯地感覺到我身處納骨塔時的不舒服,不想用怪力亂神的說法嚇阻大家,當天回家,想起在納骨塔時的不舒服,如鯁在喉,想用一些形容詞表達我的感受,我卻支支吾吾說不出個完整的字句,直到我把不舒服跟媽媽說後,媽媽才冷靜的跟我說:那裡本來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聽完的當下我好難過,我難過我想要永遠抓緊抱住的阿公,從此就要像一種儀式一樣的寫下證明:我們從此不相往來!我知道我們本來就不會再見,只是當我知道連最後的奢望都不再有希望時,我的心真的好痛,那股不舒服就像石頭重重的壓在胸口,無法掙脫。我討厭這個世界對愛的矛盾,那副遺骸明明就是最愛的人在這世界留下唯一的痕跡,為什麼卻要將他綑綁在恐懼之中,束之高閣,然後用「不同世界」這種說法,將彼此隔絕。

時間過的越久,我就越不敢仔細去回想有關阿公的回憶,因為一旦想起阿公,我會好想退縮,我會好想軟弱,我真的不想一個人面對大人世界的利慾薰心,我會好想好想逃回阿公的羽翼之下。每次我真的受不了的時候,我都會關在房間戴著耳機盡情的想阿公,想著如果阿公還在的話,看見我這麼勇敢他會如何稱讚我;想著如果阿公還在的話,吃到我煮的菜會不會豎起大拇指鼓勵我;想著如果阿公還在的話,會不會心疼一個人在台北生活的我;想著如果阿公還在的話那該有多好;想著如果阿公還在的話,我還會是現在我這樣活著嗎?……我不知道。

我只要想到阿公從此以後只能從回憶裡摸索,不再容許我見見那個曾經真真實實和我有過接觸的「留下」,我就好不捨,覺得自己好像把阿公留在一個我再也找不到他的地方。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自己,阿公在高山上可以看的好遠好遠,阿公有好多鄰居跟他作伴,這些都沒辦法讓我接受,阿公不在我熟悉的範圍裡了,再高再遠,我都看不見。

因為明天還有點事,所以沒有趕回家的火車,一個人留在台北,回到宿舍整間黑漆漆,開燈時聽見外頭此起彼落的煙火爆炸聲,台北的燈太亮眼了,亮的我看不見煙火炸開時該有的絢麗。我覺得有時候我快被台北的空氣給淹沒,吸了太多台北的冷漠,收了太多的沉默,我不再沒有理由也掛著微笑,我不再沒有原因也心情好,我覺得擺著一張臭臉也沒什麼大不了,我覺得不正視別人也無所謂,當我覺得我終於融入台北時,我才發現我有多麼格格不入,因為台北的燈從來不屬於我。